前一晚,班上的同学们约着过生日会, 他原本也准备跟着向家的侍者回家,可没想到被同学拖着了,玩嗨了也就没顾得上时间。早上回来的时候,才听着管家说,他哥哥晚上在沙发上坐到很晚才回房间。
作为向家新一代的大家长,向远是足够说一不二的存在。古话长兄如父,何况还是一手把他带大的人,向白可一点都不想惹他哥哥生气。
他连身上过了一整天的衣服都没敢换下,就摸到向远房间外,争取宽大处理。
“既然知道不妥,昨晚为什么想不到呢?”青年语气淡然从容,比寻常少了一分温柔。
“昨晚我们班长生日,然后拖着不让我走。”向白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哥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看在第一次,就暂且下不为例呗?”
“不会怎样?”青年终于转身,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扭腰回头睨他。一手夹着两用点触笔,手肘架在椅背上,视线幽深沉静。
“就下次,下次要出去玩,一旦有可能拖时间,我就会上报的,争取不让你担心。”向白无措地挠了挠头,“我知道错了,要没有通知家里人,被绑走了都不知道情况,这不是让你们平白担心么?”
向远抿了抿嘴,垂眸仿佛思索了片刻,最后无声地挥手,示意揭过此事。
“这就可以了?”向白兴奋地眨了眨眼,他身上现在好难受,只想回房间洗漱,又看到自己哥哥眼中因为熬夜而露出的红血丝,“哥,你也休息会儿,我听刘伯说,你昨晚睡得挺晚的。”
向远一挑眉,引得向白一个激灵,转身飞速带上房门,脚底带风地离开了弥漫着低气压的房间。
他哥哥肯定是不满他的做法,但看着他这么诚恳的道歉,应该是消了些气。他这段时间再听话一些,私下帮着他哥处理一些向家的工作,应该就能平稳渡过这次“晚归危机”。
安静的房间里,点触笔跌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清脆而又刺耳。向远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一直僵直的脊背顿时放松了下来,倚靠在椅背上卸了全部的力道。
桌面上的文件,原本有着不少的留白,但都被潦草的笔迹填满,原本仅仅两字的姓名,也被胡乱无章地勾画散架,一如笔迹主人纷乱的内心。
一看缠眷,再看就平添焦急。向远木然地扫了一眼桌面的狼藉一片,皱着眉头伸手扯过那页文件,揉成一团掷进了桌角下的文件粉碎篓中。
他觉得自己像中了邪。
中了邪一样,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自己带大的那个孩子。中了邪一样,在向白唯一一次晚归之后,竟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惧感。
是夜,向家偌大的宅子里灯火通明。但一位主人无故的未归,生生让整个空间都寂寥了起来。他坐在沙发上,绷着脸让管家离开,其实心里已经打翻了伪装的平静。
这是向白第一次,在完全没有提前说明的情况下,彻夜未归。明知道超过了回家的时间,也不会让侍者带个口信,更没有给他在留言里说明一二。
当时他就在想着,是不是小时候赖在他腿边不愿走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将会有自己的生活,也将会有自己的秘密。而他,作为一个兄长,可能再也鞭长莫及,或者是已经没有了再多管的立场。
那孩子不会说谎,更加不会刻意去做明知不妥当的事情。发生着一切,应该就真的是有什么东西牵着绊着脱不开身。
但无心的这么一遭,足以让他恐慌。
什么叫睡得晚?这一夜他根本没有睡,满脑子都在想着他和向白的过往,以及对他和他的关系的重新界定。
兄友弟恭的掩饰下,是他对向白的关心惯性,亦或是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羞于启齿的隐秘想法。
那人垂眼睛,小扇子一样浓黑的睫毛他是熟悉的。那人吃饱了,一脸满足地扯嘴笑,连唇角的弧度他都记得起。
第一次考了一百分,还没等到回家,就在飞船上往他身上赖,央求着给奖励。那一脸期待的模样,他记得清楚。
还有那没心没肺的东西,不知死活地在浴室里开的玩笑。他当时有多狼狈,现在就有多怀缅。
一声苦笑,向远呼出一口气。目光呆滞地关上文件册,勉强自己等会儿得去找负责人再要一份完整版回来。
他不该这么不理智,不该对自己兄弟升起这种念想。长时间的相处,让他无法容忍向白脱出自己手掌心里,心中的愧疚和后怕一时变成了藩篱,不仅把他围困在里头,还有可能伤到自己从小最看重的人。
一晚上的思想工作,扑不灭心头跃跃欲试的火苗。以往相安无事的日常,自欺欺人的哄骗,都被一晚打破,只剩下心头惶惶然的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