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次,在刻意传播的黄热病中受害最重的就是东城区密集聚居的工人们,可他们居然不知道主导黄热病传播的疯狂药剂师早就被斯托克家族送进了监狱——女爵本人和陶丽丝学院受袭后,被冒犯了的斯托克在邪教计划感染国王陛下去年犯病时的主治医师前(注),将这一小波制造混乱转移视线的狂信徒捉住了。直到‘教育万能会’的狂信徒药剂师被送上绞刑架,伦敦东区的人们才从报纸上得知黄热病在三个月前已经从伦敦完全被消灭,而不是像他们听到的传言那样已经传播到皇室的温莎城堡。
工人们庆幸的同时愤慨极了,他们聚集在一起,纷纷都说:“议会民主从来只在报纸上吹嘘,选举权只有缴纳高额所得税的上等人才拥有。尊贵的贵院只为少数人的利益服务,而对多数人的贫困、苦难和愿望置之不理(注2)。报纸是议会的口舌,却宁愿整版刊登威尔士亲王的花边新闻,也不愿意占用一点地方通知安抚正在被黄热病恐惧笼罩的我们。”
工人当中受过教育的有志者开始以“获得普选权”为目标聚集在一起,要通过政治变革提高工人们的地位。他们有的人起草了致国会的请愿书,不过没能掀起什么水花,工厂主们联合起来,开除了几位领头人,就暂时压服了有怨气的工人们。
伊丽莎白从报纸上看到这则消息,却忍不住惊讶,原来欧洲著名的三大工人运动之一的“宪章运动”这时候已经初见端倪(注3)。消息的拟稿人此时极尽嘲讽穷人们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的行为,却不知道这颗火种有多顽强,在几十年后几乎形成燎原之火的态势——伊丽莎白敏锐的意识到,工人阶级在政治舞台上开始静默登场了。
达西看她久久的端详那张报纸,忍不住侧身看了看,笑道:“说起来,伦敦东城对混有黑人血统的人接受度大大提升,这多亏了那位‘对感染黄热病的主人不离不弃的黑奴女仆’。肯辛顿的明国人也证实‘那位女仆’的经验是有用的,东城的人消灭蚊虫后,许多人逃离了被感染的命运,这使得‘忠仆拉卡沙’在东城名声鼎鼎。(注4)”
他善意的调侃吹捧伊丽莎白在黄热病中做出的贡献——她写的像故事一样的那则寻求工作的广告,足足在六七份不同的报纸上刊登了一个月,带来成效是显而易见的:
“伦敦东城变得干净了很多,人们有多感激女仆,就有多厌烦躲避疾病的教会的高级圣职者。国教会扩大信众的目的不仅没达到,还使得更多的人被新教福音派吸引,福音派在英格兰教会派系中的势力大长。”
达西先生知道小姐和他一样厌恶这桩事件中暗藏的将民众生死作为争权夺利工具的派系斗争,他把国教会某些激进企图破产的消息分享给她知道。
伊丽莎白在心里悄悄说,不仅国教会打的主意破灭,议会的政治目的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广大工人阶级的政治斗争觉悟已经萌芽。这桩事件里,两个操控者一个没占到便宜反而吃了亏,另一个亲手给自己埋下没落的火种,可真够让人高兴的。
纵然心里嘀咕着,可小姐仍被带偏了话题,她放下报纸,认真的说:“你青睐福音派?”
“福音派的确做了不少好事。”达西轻松的说,“不少福音派人士能看到现实存在的困难,也愿意发动人们多行慈善举动。不过只要是信仰派系,就总有一些固执之处。伊丽莎白小姐,你觉得呢,难道福音派不是你倾向的新教派系,你甚至允许他们的传教者进入我们的医院。”
伊丽莎白正色的回答:“黑弗灵允许牧师进入是迫不得已,一些病人在清醒的时候需要抚慰心灵,他们很多人居然认为自己生而污秽才被魔鬼缠上——一位开明的牧师先生比医生更能解开他们给自己背上的沉重枷锁。传播福音的福音派人士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愿意拯救开导这些病人的最好的选择。”
“不过福音派的部分观点我的确不大喜欢,”小姐像没感情的背诵机器:“那位牧师跟医院雇佣的女仆宣扬‘家庭是安宁有序社会的基石,妻子和母亲是家庭的核心。(注5)’‘每天花时间让丈夫、父母、兄弟姐妹生活舒适;不管遇到疾病与健康、痛苦和快乐,妇女在道德上要保持贞洁;以自己高尚的道德行为影响社会。(注6)’……”
最后小姐总结道:“我想很快,黑弗灵又得重新招雇一些新女仆来照顾病人,福音派善心的牧师先生再次把她们打动,我们好不容易训练教导出来的女仆们要回归家庭啦——她们要用照顾病人的那一套来侍奉丈夫和儿女,直到无微不至的把他们惯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