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先生对莉齐有好感,被变相的拒绝已经够这位绅士好受的了。

班纳特先生简直要对夫人肃然起敬,她这种不仅不把女儿嫁给人家,居然还要请别人做儿子教父的主意真是‘棒’极了!全英格兰那些狠心的岳母都要甘拜下风。

班纳特先生确定太太有“雪上加霜”的好天赋,但现在家里的两位客人都有些可怜,他劝她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发挥。

班纳特先生离开太太之后,忍不住软了一些心肠。他想虽然自己的儿子继承农场理所应当,但他也该给柯林斯先生一些好话:白白做了十几年好梦,却忽然被惊醒的滋味可不美妙。

于是先生忍着不耐,在早餐前的十几分钟里,特意照顾柯林斯先生的感受,选了个他感兴趣的话题,和善可亲的与他交谈了一会儿。

早餐铃响了之后,班纳特先生自觉完成了安慰年轻人的任务,他松了一口气,愉快的决定将柯林斯先生翻篇啦。

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男主人性情像以往一样古怪,他刚才还亲近的同堂侄说话,进了早餐厅又不吭声了。

连达西先生都看出来班纳特先生的用意,可是柯林斯先生却完全沉浸到自己的思想中去了——他感觉到班纳特先生对他的歉疚,自认为这种亏欠已经不可挽回,那么将一个女儿嫁给他做补偿,不是很合情理的事吗?

这种自以为是,在小姐们走进早餐厅,伊丽莎白礼貌问候他“日安”时,达到了顶峰。

尤其达西先生没有获得同样的对待,让柯林斯表哥几乎飘飘然。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倒霉的伊丽莎白见识到了有味道的圣职者。

柯林斯先生几乎不理会右手边的吉蒂,他一整餐饭的时间都在向伊丽莎白献殷勤。

餐桌本来就是社交距离最近的地方,柯林斯先生还把半个身子侧过来。伊丽莎白敏锐的鼻子不仅闻到了口臭,还嗅到了从他雪白的袖口、领口传来的丝丝缕缕的汗臭味。

“庄园里壁炉烧的太热了,我总是冒汗……内瑟菲尔德重新装饰修缮的时候,特地多布置了几个舆洗间,有一间就在二楼的西边的角落。”小姐几乎保持不住淑女的仪态,她向爸爸那边微微仰着身体说。

她以为这种有点冒犯的话会使表哥发怒,没想到他竟然说:“我比较喜欢仆人将热水提到我的房间里来,侍奉上帝的人大多数都觉得那样更舒服——不过我得说,一座庄园里弄出很多间舆洗室,是一件既无用又不太体面的事情。(注2)”

达西先生仍然坐在长餐桌对面,在简和玛丽的中间。他的话很少,面容严肃,可玛丽总觉得他看向柯林斯表兄的目光黑沉沉的,稍稍往旁边挪一个角度瞬间又明亮了起来。

思考了一会,玛丽发觉:这种忽然黑暗忽然又光明的跳跃简直像钢琴键那样,柯林斯表兄是黑色半音,而莉齐则是白色的全音。

‘如果请达西先生来演奏,那么他肯定只按白键,并且要把黑键卸下去扔掉。’小玛丽面色平静的想,‘他一定爱上莉齐了。’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倒霉极了,从没有这么难受过。亲爱的威廉先生没有音信,刚要远离达西先生,柯林斯表哥又粘了上来。

柯林斯先生自说自话的能力超出想象,才吃完一顿饭,他就对伊丽莎白深情款款了。小姐气恼烦躁的想放吉蒂的牧羊犬咬他。

“达西先生,您的信。”约翰管家送上一封完好的信。

伊丽莎白瞟到了信封,一瞬间觉得字迹很有些熟悉,可她没能看清楚,也不好意思去盯着别人的信件。

达西先生捏着那封信,后背都汗湿了。信是乔治安娜写的,她已经替哥哥写了一年的信封,如果被莉齐小姐瞧到,聪慧的小姐一定不等他坦白就拆穿了。

可当达西先生看完妹妹从伦敦送来的信,他猛地站起来,心情像潮水那样忽高忽低:莉齐小姐不仅当着他的面说倾慕威廉先生,在这之前,小姐已经寄信给威廉先生,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情谊——可怜的达西先生悔恨极了,他只需晚几天,就能拿着那封“证据”名正言顺的登门拜访,大大方方的求小姐原谅。

柯林斯先生再次凑近了要和伊丽莎白说话,小姐太烦躁了,她不愿再容忍,直接站起身来。

表哥先生随即也站起来。

三个人像三座小山丘,伫立在休息室里,达西先生没忍住上前了一步,将小姐挡在自己身后。他有种冲动,想要马上说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坦诚错误。

伊丽莎白被陌生的肩背挡在后面,可怜的小姐,她昏了头,第一反应竟然是嗅了一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