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掺假的问题。”

安东尼严肃起来,他看向小姐,等待她下面的话。

“走私和掺假的问题,几乎屡禁不止。但是红茶的造假和绿茶造假不同,假绿茶的危害更大些不是吗?”

安东尼轻轻鼓掌,伊丽莎白小姐可真敏锐。半个月前,一支大明的船队在英吉利海峡附近拦下了四艘将要进港的运茶船,不仅扣下了船和人,更将所有茶箱都倾入海中。这在英格兰引起比三十年前发生的美洲波士顿倾茶事件还要轰动的反响,人们议论纷纷,连国王和官员也过问了此事。报纸上只说这件事是明国商人和船队之间的私事,安东尼没想到小姐居然猜出了真相。

“事实上,泰晤士报上说‘无数绿色的茶叶被海水席卷,就好像把金子丢到水中的声音’,而且据说船只破旧,不像明国的福船——安东尼先生船上的绿茶还会整箱受潮变质,更何况这样简陋的帆船呢。这显然不是从遥远明国起航的运茶船,更不会是正经的茶叶,没人会把这种金贵的东西装在破船上。”

时髦的明国商人笑起来,“没错!事实上,绿茶造假的成本比红茶也低太多,也更容易。我们大明就有把嫩槐叶假做好茶的事情发生,几乎难辨真假,不过在明国做这种事风险和代价太大,渐渐反倒是欧洲这边的出事的多起来。”

“将树叶、草叶烘干,然后掺入一些真茶,就是一整箱保存完好的绿茶。半个月前的那几艘船上,几百箱‘绿茶’里边没有一根真正的茶叶,全是假货。船上有个法国调香师,他配出了一些溶液,假茶叶浸泡过再晾干,不仅颜色和形状更像,还带点香味。”安东尼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平淡的说:“现在他已经陪着他最大的成就到海里去啦。那支大明船队的主人是我的老朋友,他的脾气可不如我好。”

“他是个野蛮人,而我是个绅士。”绅士先生嘟囔一句,才又对合作伙伴说:“哦,狡猾的小姐,这些事情是海商们的工作,不关陆地上的生意——伊丽莎白小姐,我需要一个证明,才能确定我的船队货物的比重,这项生意值不值得。”

安东尼点点桌子,“绿茶确实比以前受欢迎了些,但你看,大明的海商还没尝到甜头,已经有人赶在我们前面吃抢这块肉啦,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如果你不能说服我,我不能用一条船的昂贵货物来冒险。”

伊丽莎白在心里翻个白眼,明明是他想要开拓绿茶贸易,现在倒好像是自己求着他了。站在商人的立场,伊丽莎白可不会傻到去承诺买下未确定品质的货物,何况甜点店吃不下那么多,安东尼最大的顾客应该是从事茶叶生意的商人们。

小姐假笑道:“安东尼先生说的对极了,掺假是海商们的事,怎么吃到这块肉当然也是海商们自己的事。您都说了绿茶在英格兰有了需求,那么还需要一位无足轻重的小姐证明什么。”

伊丽莎白迅速说:“还有一个好消息,我想足够帮助安东尼先生的忙!”小姐急于结束这场不能带来实际利润的闲谈,她快速的说:“安东尼先生肯定知道,一口健康的牙齿是现在最好的恭维方式之一。英格兰有句被圣职者厌恶的话,但人们认为说的很对——‘龋齿比上帝还公平’。现在很多人都听说了一个奇妙的方法,绿茶可以预防蛀牙。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安东尼先生愿意,完全可以把这条传言变成真的……”

“好啦,亲爱的先生,我必须得离开啦,我的姐妹正等着我团聚。安东尼先生事务繁忙,您请自便。”

安东尼先生望望小姐迅速消失、毫不留恋的背影,耸耸肩,对亲密的助手摊开手:“爷爷托人带信催着我来拜会这位小姐,一定要我来献殷勤——可是你瞧,小姐完全懒于理会我。”

说着,自感十分英俊的先生搓了下脸,对伊丽莎白小姐丝毫不软和的态度不能理解,要知道他从来都十分受人喜爱。

助手先生抽了抽嘴角,没搭理不着调的主人:一位先生和小姐聊天,不仅不恭维赞美人家,还总是要挖坑给人跳,想坑人家为他的生意先垫个底儿。未婚男女之间说的既不是艺术诗歌,也不是人生哲学,谈论的尽是枯燥无味的绿茶生意经?助手先生觉得伊丽莎白小姐已经足够宽容风趣了,她竟然忍耐了这么久。

伊丽莎白带着拉卡沙回到距离甜点店大约一英里的寓所。

“拉卡沙,你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吗?”伊丽莎白停住脚步,向周围打量了一圈,问女仆道。

拉卡沙胖胖的身子挡住伊丽莎白,警惕扫视附近的人,才疑惑说:“没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