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小玛丽,我有一件事拜托你,你愿意作一次我的衣架吗?”伊丽莎白拉过小妹妹,笑着央求。
“什么衣架?”
“陶丽丝学院很注重学生们的能力,不管是裁剪还是刺绣,或者编织打结,都是缝纫课程里的一项。如果我能够达到学院要求,获得许可,那么下一年就可以不必选择这门课,而把更多时间和精力用在其他诸如绘画、拉丁语、文法、钢琴等难题上面。”伊丽莎白解释。
伊丽莎白与班纳特先生探讨过,希望能在下个学年送三个小妹妹去学院接受教育,但班纳特先生深思熟虑后暂时拒绝了,他说:“这并非费用的问题,比起其他女校,陶丽丝的学费并算不上巨额,只要节省些,这笔钱并非多大的负担——鉴于不必再给你们零用钱。可莉齐,我认为还没到时候,不管玛丽,还是吉蒂和莉迪亚,她们都不具备能够在你的学院生存的能力。”
伊丽莎白当时很不解,她反驳作父亲的:“进入学院的目的不就是受教育吗?正因为能力不足,才会需要接受熏陶指导,若是我们什么都会,那便无需去那里。”
而她父亲回答说:“别的寄宿学校,的确是个育人的地方,可你所在的这所,格外不同。莉齐,你还没发现吗?你在那里所接触的人,不管是教员还是学生,都至少能够立起来,或许有坚定的目标,或者性情坚毅,你们都知道自己前行的道路通向哪儿,并愿意为此努力。可三个傻姑娘不行:玛丽缺乏自信,她进到那里去,兴许能变好,但更可能的是她的缺陷越来越重——拼命用深奥的知识武装她自己,却越来越像个书呆子,被你们那位严厉的朱蒂丝夫人打击几次,她就永远躲在壳里别指望她能出来了。”
“陶丽丝学院像丛林,她的法则不适合平庸的姑娘们。我并非贬低你妹妹,而是从你的信里,我确实这么认为:那里充满竞争,你们的座次、所能学到的课程,以及能和谁成为朋友……莉齐,你足够坚定,也很幸运,所以才觉得那儿好,可换做一般的姑娘,恐怕是进不去学院的——进去了也待不长,你不是提到过有同级的学生退出回家去了吗?”
伊丽莎白这才发觉那些自己忽略的事情:陶丽丝的确在暗暗淘汰那些跟不上步伐和思想的姑娘们。她才想明白,为什么安妮女爵的名声响亮,陶丽丝条件优越,几年下来学生却始终不多的原因。不仅学生们有很多选择,陶丽丝也始终进行挑选,就如安妮女爵在欢迎她们入学时所说“只有拥有自我,保有灵魂的学生,未来才能给学院和我带来最大的助益”。女伯爵在通过学院扩大自己触角和影响力的同时,时刻保有谨慎。
这很可怕!当时伊丽莎白怔愣了很久,但回过神来又觉得兴奋,这也说明陶丽丝学院结成的网络足够亲密结实,所有获准毕业的学生在将来都是有用、在一定程度上可信任的。陶丽丝学院就好像伦敦那些神秘的私人社交会所,这些绅士俱乐部最早的已有百年历史,同一俱乐部的精英绅士们常结成一道看不见的同盟关系,整个不列颠的大事,说是尽掌在国王权杖之下,还不如说大部分都是由各绅士俱乐部操控,连王室成员都会成为其中一名会员。顶尖人士们在内部博弈,对外却尽量一致,以此保有他们的话语权,伦敦的几大俱乐部,甚至能影响欧洲局势……
伊丽莎白一方面为女爵和陶丽丝的野心感到心惊肉跳,另一方面又极庆幸自己巧合之下进入其中。如果能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即便是角落里的戏水者,谁又愿意重新做回大海里无足轻重的小水滴呢!
成为自己的主人,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不是从她来到这个陌生时代就一直坚持,并且为之不懈奋斗的目标吗?伊丽莎白清楚男权社会之下的女性保有自我得多艰难,她从来不寄希望于男人的良心和施舍,甚至曾经设想过当一名富有的寡妇的可能性。但被班纳特先生提醒后,陶丽丝令她看到另外的一丝可能,一丝抱团取暖并强大起来的可能,或许只能造福这一小撮女人,但这必将成为火种,照亮前路——就好比蓝袜社一样,这个由贵族夫人们设立并发扬的小试验,成功使英国沙龙走向开放和包容,沙龙之于人们的意义,不再仅仅是空洞的吃喝玩乐,而成为迸发智慧火花和时代精神的盛宴。女人们也胜利的占有了一席之地,可以尽情在沙龙里表达才学,彰显思想。
“莉齐,你要给玛丽缝制衣服?”莉迪亚和吉蒂分外感兴趣,丢下手里的东西,凑近了说。
“是的,玛丽是第一位,若你们喜欢,我们还可以把这件事进行下去。”伊丽莎白收起思绪,笑着答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一个人可做不了那么多的活。如果你们肯听我指挥,我保证不会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