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此时还未真切体会到这种改变,直到四月的复活节假期,朗博恩的改变叫她大吃一惊。才深深地感受到她初衷的薄弱和不切实际,单单依靠简,根本不可能撬动妈妈和妹妹们根深蒂固的习性。说到底,这个时代的男人才是家庭的主导者,他决定了整个家庭的交际范围、处世方法,决定了自己和家庭的命运,班纳特家正是英格兰社会的缩影。

这叫伊丽莎白重新审视起自己对未来、对婚姻的态度,同时也变得更加谨慎。她无力改变社会大潮,若想要把握自我命运,必须得更加强大。那时才因赚到第一桶金而有些翘头的骄傲自得,无声无息地就被尽数浇灭,伊丽莎白再次明悟:对女人的制约无处不在,等待自由飞翔的路还漫长而艰辛。

当然,这是几个月后的事情。此时的伊丽莎白的所有精力被繁忙的课业占满,给简写信成了她唯一放松的时刻。

第14章 笨鸟

步入正轨的陶丽丝学院生活忙碌充实,新入学的小姐头一个月都不被允许踏出学院大门,就连礼拜也是在原本庄园自带的小教堂进行。

萝拉私底下告诉伊丽莎白:“学院的宗教课程占比要比伦敦的私立女校少好多。有些女校甚至要求教员必须是国教徒,所教授的内容也必须符合国教会的教义。”

“那简直无趣极了,小姐们除了被教导成虔诚的信徒,柔顺服从奉献之外,什么都学不到。”萝拉嫌弃之余又有点担心陶丽丝:“一些有远见的绅士们联合起来开办了许多主日学校,我听说女爵和斯托克家族也大力支持,人们都赞之为福音运动。但这引起了国教会许多督导的不满,认为这意味着英国国教未能挽留住工人子弟,是主日学校教育失败的结果。国教派已经开始加强对主日学校的控制。”

“主日学校,你说的是那些星期日学校。我听加德纳舅舅说起过,是从十多年前兴起,在星期日教导在工厂做工的童工们的免费学校。可这些学校除了识字,就是宗教教育,怎么会引起国教不满?”伊丽莎白问出口时,不用萝拉回答,她自己就明白了:“所以主日学校大多是非国教派主导。”

“你怕国教对女爵不满?”伊丽莎白问。

萝拉抱住她,小声说:“亲爱的莉齐,你总是能明白我的意思。事实上,我很担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国教徒,大家都明白在英格兰的土地上,国教会的权势有多大。”

伊丽莎白同样清楚:陶丽丝学院是一片乐土,她为姑娘们提供腾飞的助力和条件,与教会控制的女校截然不同。可这也意味着她单薄没有同盟,陶丽丝学院唯一的倚仗就是安妮女伯爵。若是女爵露出颓势,被国教会针对,对陶丽丝学院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如果女爵势败,就连斯托克家族也不会援手挽救。底蕴深厚的大贵族不会只有一个优秀子弟,斯托克多的是,他们宁愿另外扶植,也不会与国教会作对。”萝拉忧心忡忡。

伊丽莎白回想一番,认真思索后才摇头说:“亲爱的,我觉得你大概多虑了。女爵最大的后盾从来不是斯托克,你忘了她的母族了吗?只要英格兰还需要明国的瓷器丝绸和茶叶,只要明国依旧强大震慑,女爵就不会轻易被打败。陶丽丝学院和我们自然无忧。”

“因为那位布尔子爵的卑鄙举动彻底惹恼了女爵,所以牵扯到女爵的纳尔逊将军的桃色风波迅速销声匿迹,这就是证据,堡垒还坚实的证据。在今年夏季学期结束后,一部分高级生就会正式毕业,离开陶丽丝,她们将是女爵扩大版图和影响的第一批种子。这些种子里头已经有人成长为幼苗,只等花朵盛开。我们未来也会如此,只要小姐们足够优秀,陶丽丝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伊丽莎白方才回想了一下那位达西夫人的记忆,可惜的是那位夫人的生活中似乎只围着班纳特和彭伯里打转,社交圈狭窄的出乎想象,在后来守寡的几十年,更是深居简出、不知世事。伊丽莎白无法从中获得关于陶丽丝的有用讯息。

这可太可惜啦,伊丽莎白心想。那位夫人即便通过爱情和婚姻提高了社会地位,却仍旧潜意识的抗拒改变,她在心里给上流阶层打上了一个虚伪的标签之后,就心安理得放纵自己不了解不接触。世界那样宽广、发展那么快,她却从没有试着主动去认识追寻——这可真像班纳特先生,他们用一间藏书室把自己的人生禁锢了起来,直到开明变作守旧都不自知。

“好莉齐,你的话安慰到了我。”萝拉打断伊丽莎白的思绪,告诉朋友她为何这样担惊受怕:“教派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影响巨大,可以用恐怖来形容。我的哥哥来信告诉我,主日学校已经成为国教会和非国教派传教布道、争取各自教众的‘战场’——工厂主和工人大多是非国教派,而贵族和乡绅们多信仰国教会:在一些远离伦敦的小地方,属于国教教区的教堂与不信奉国教教派的小教堂有的已经发生激烈冲突,甚至已出现了伤亡。我哥哥说女爵如今处境有些尴尬,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