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炎看看后面跟着的七八个,个个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想想这些日子的奔波,觉着自己也是真累了,于是点点头放缓了缰绳。
漳州地处福建,夏日天气炎热,冬天也并不十分寒冷,现下时值立冬也只稍微觉着凉些,只是一大早天上便飘下细小雨丝,不一时渐渐大了起来,在雨中待得久了便浸入衣衫,阴冷得紧。飞炎等人又跑了几里地,终于看到前方一座茶寮,赶紧打马跑了过去。
茶寮开在通往漳州的官道旁,来来往往的客商倒也坐得不少,不时打量着外面雨势,显然都是来避雨的,眼见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便三三两两叫了茶点聊天。飞炎几人进来时恰还空着三四张桌子,小二招呼七八人坐下,笑呵呵问:“客官用点什么?咱们这儿有上好的铁观音。”
时近中午,一行人从天未亮便上路,这时已饿得狠了,七嘴八舌叫唤着:“喝什么茶,越喝越饿,有好的酒菜上些来。”
小二忙不迭道歉:“客官海涵,小店只有茶水点心,做不出好酒菜来,要不小的给客官拿些上好的点心来,几位先垫垫肚子?”
飞炎手下几人也是平日里吃喝惯了的,打量一眼不大的茶寮,嗤笑道:“你这小店能有什么好点心?”
小二也不生气,照旧笑眯眯地,“小店里这点心可不寻常,是咱们漳州府里有名的点心铺桂香斋做的,味道可和别地的不一样,凡是吃过的没有不夸的,不信您问问周围客官,小的这话若不实在,您尽管白吃不用给钱。”
“那就快些拿来我们尝尝,多上几盘,再来壶茶,兄弟们都饿透了。”
小二连声答应着去了。
飞炎自进来便不言语,任手下在那儿呼喝,兀自坐着出神。自半年前得知小叔还在人世便四处寻找,本以为很快能有消息,谁知转眼半年过去竟一丝进展也无,原本燃起的希望渐渐又黯淡下去。静幽谷地处雁荡深处,四周殊少人家,只在几十里外有处市镇,乃是入谷的必经之地。偏巧那几日赶上市集往来人多,四处打听下才知有十几个三十几岁的男子都到过此处又各奔东西,再问起脸上有疤的却都摇头不知了,无奈之下只好一个个查询。花费不少时日找了不下十个地方,找到后却都不是那人,如今只剩两处地方未到,二叔带人去了杭州,自己便来这漳州碰运气。只求这次莫要再白跑一趟才好。
不多时,小二端了七八碟点心过来摆在桌上,看上去很是精致,样式又花巧,一见之下便食指大动,散发出的甜香钻进鼻子,险些便要流出馋涎。堂主宋成把一碟子点心推到飞炎面前,“大少爷,先吃点心吧,这找人的事急不得的。”
飞炎叹了口气,捻起一块豆沙糕,手下人见头领吃了这才纷纷开动大嚼起来。一口点心落肚,只觉甘美难言,立时赞不绝口,三两口吃完又拿一块塞进嘴里,七八个碟子一眨眼功夫便干干净净,宋成忙叫再上几盘,小二美颠颠地进后厨去端。
飞炎吃了豆沙糕又尝了块蜜枣糕,先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开,两眼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块点心直要冒出火花来。宋成不知自家这位少爷是怎么了,光看着发愣不往嘴里送,莫名其妙地问道:“少爷,这点心不合您口味?”
飞炎摇了摇头,等小二过来了一把拽住手臂问道:“这点心谁做的?”心情激荡下声音竟有些发颤。
小二唬了一跳,不知哪里不对,战战兢兢道:“可是这点心哪里不对,客官不甚满意?”
飞炎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往小二手里一塞,“我问什么你只管答,答得仔细就再给你一锭。”
小二凭空得了好大一笔外财,高兴得嘴都乐歪了,紧紧攥住银子殷勤地道:“是是是,客官有什么想知道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问这点心?那是漳州府城里的桂香斋做的。要说这桂香斋那可有名气,别看刚开张半年,这生意做得红火,铺子的东家是刚上任的漳州知府他爹,做点心的法子据说是莫知府家祖传的呢,与别处都不一样,味道也格外好些。”
飞炎一愣,“你说莫知府刚上任,这铺子只开了半年?那这莫知府是什么人?他爹又是何人?”
小二一听问及自家地界上的父母官立时来了精神,“我们这位莫大人名叫莫少语,府上老太尊名讳莫言,据说祖籍是湖南。别看莫大人官儿做得不小,年纪却不大,半年前殿试中了探花时不过十五岁,长得又是一等一的人才,最难得是文武双全。来漳州才半年,硬是整治得井井有条。这块地界原先甚不安宁,有一伙子强人占山为王,祸害得过往客商怨声载道,旧日里来我们这儿贩海产、荔枝的越来越少,连带着小店的生意也清淡,莫大人知道后领了一班人马上山,十来个人把六十多个大盗给灭了,自那时起咱们这儿就太平不少,往来客商也多了。前些日子莫大人还领着大伙儿修整了官道,小店的生意越发兴隆,都是托了莫大人洪福。莫大人为官清廉,还时常接济穷人,这俸禄就不太够用,因此莫老太爷就开了个铺子帮补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