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常墨,沈清云靠坐在椅上发呆,不知不觉间过了整个下午,暮色四合时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才醒过神,看着飘进来的那个熟悉身影直直向自己走来。
无念走到书桌边捡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蜡烛,灯火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在沈清云深沉的双眼上。无念没想到房中有人,吓了一跳,见是沈清云不由嗔怪:“这么暗怎么不点灯,害我以为没人。”
沈清云望望窗外才知道天色已暗,“已经很晚了吗?”
无念从未见过沈清云发呆的样子,有些奇怪,“二哥,你怎么了?有事吗?”
沈清云淡淡回以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起咱们学艺时的事,不觉入神了。”
无念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沈清云,“真是巧得很,我下午接到三哥遣人送来的信,也提到了谷中的日子。”
沈清云抽出信翻看,足有四五张纸,通篇都是回忆和无念一起玩闹练武的事情,只在最后一篇提到:半月后是衡山派五年一度的门中比剑,邀请无念前来观看。至于‘二师兄‘三个字,竟是提也没提。
“二哥,你这几日可有空闲,我去收拾行装,咱们早些上路还能和三哥多聚些时日。”
沈清云看了兴致高昂的无念一眼,淡漠道:“三弟只邀请了你一人,可没让我去。”
无念怔愣一下,抓过信来又看了一遍,也有些纳闷,“想是三哥糊涂忘记了,那也无妨,咱们师兄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三哥见了二哥必定也是欢喜的。”
沈清云冷笑着摇摇头,“那可未必,三弟见了你是必定欢喜的,见了我只怕要心生不快。”
看着无念不解的样子,沈清云心中暗叹。展杰婚礼他们二人是去祝贺了的,可奇怪的是展杰并无十分欢喜的神色,从头到尾眼光就只粘在无念身上,沈清云自己也是过来人,那份隐忍的爱欲神情如何看不出来,如果当时还有些微疑惑的话,那第二日见到前来奉茶的新娘子与无念相似到七八分的容貌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旁人只当巧合,连无念自己也毫无知觉,只有沈清云有了师父的前车之鉴才知展杰心思,那位新娘实是他求而不得后的替代品。
无念仍是不解,眉头一拧,“二哥何时与三哥有了过节?怎么突然这么说?”
沈清云叹了口气,“我不会去的,你也不要去了,找个借口回绝掉他就是了。”
“为什么?”无念这下可真是吃了一惊。
沈清云没好气地瞪了无念一眼,心说这个人在其他事上聪慧无比,怎么遇上情爱之事却如此迟钝,冷哼一声,“我怕三弟到时变成又一个赵一鹤,你上过一次当也就算了,犯不上着第二次道儿。”
无念被说得一愣,恍然醒悟,“常墨说的?”又小心探看沈清云脸色,讷讷解释,“那个……二哥,我不是故意骗你,只是……只是……怕你……”
未待说完,沈清云已打断他话头,“我知道,赵一鹤是皇亲国戚,你怕我报复他惹上麻烦。只是你实在不必瞒我,你吃了亏我绝不会坐视,却也不会鲁莽行事招来祸端。你这样瞒骗倒是信不过我了。”说到最后,已面带苦笑。
“二哥,这事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不过三哥为人磊落,你怎么会说他是又一个赵一鹤?”
沈清云沉吟半晌才道:“三弟对你的心思与我一般无二,只是他不如我运气好,便只得找个与你相似的女子代替。他是清楚你我关系的,若这次没存着别样心思的话,怎会只邀你却不请我,那分明是怕我在旁碍他的好事了。”
无念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清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不会的,这太离谱了。三哥是待我很好,可也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你莫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喜欢我这样的须眉男子,那也太抬举我了。”想到这里已不由失笑。
沈清云见自己把话说得这般明了却还是引不起无念防备之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怎么不可能,你虽是男子却比女人还招人惦念,别说是我,赵一鹤在你身上花的心思还少么,再加上展杰,就连师父也……”
“师父”二字刚脱口而出,沈清云已惊觉不妥,待要住口却已晚了,看着无念脸上血色突然褪得干干净净,沈清云一颗心跟着沉了下去。
陆长廷之死实是无念的一块心病,这两年试着遗忘才稍稍好过一些,万不料今日又被提起,且听沈清云口气,竟是对二人情事一清二楚,让他如何不惊。想到师父一世英雄,死后却要负上背德之名,让徒弟在身后拿来耻笑,便如把缝合了的伤口又扯开来狠狠撒了把盐,一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