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云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无念抱在怀里,“无念,我知你伤心,只是千万别闷在心里,若是难受只管哭出来,二哥在这儿陪你。”
无念靠在沈清云怀里缓缓摇了摇头,“哭不出来。”余下再也不发一言,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坐了一个晚上,谁也没有合眼。
第二日一早,沈伯达遣人分别给展杰和陆元泽送信,又命家人搭了灵堂祭奠义弟亡灵。沈清云怕无念出事,给师父守了一夜灵便回去陪着。无念自醒来就再没吃过东西,只是整日呆呆坐着一声不出,沈清云命人做了他最爱的莲子汤来,也是勉强吃了一口就撂下了,没有丝毫胃口,沈清云无法,只得做了参汤来硬灌下去。
过了七八日,展杰和陆元泽快马赶到,拜过师父灵位大哭了一场。陆元泽一向视陆长廷如父,哭得更是伤心。沈清风好不容易劝住了两人,领着他们去了沈清云的院子。等两人见了无念,都是大吃一惊,谁也没有想到一向云淡风情万事不萦于怀的小师弟竟伤心憔悴成这个样子,一时无语。
这是师兄弟四人五年来头一次聚齐,却不料竟是为了给师父送葬,没有一丝相聚的喜悦,各人都只想着怎样将师父入土为安。沈清云说了陆长廷要葬于谷中的遗愿,展杰和陆元泽立即着手准备回谷,等一切安排妥当了,四人带了师父骨灰启程。
无念经过几日消沉精神已略略有些起色,沈清云时时陪在身边给了他不小安慰,这时已不似头几日那般毫无生气,只是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没什么力气骑马,只好坐在马车里,抱了师父的骨灰坛默默回忆往昔。沈清云初时还怕他再砸了坛子,这时见无念的样子知道他总算是接受了师父的死亡,才不似开始那么担心。
三个师兄顾着无念身子没敢日夜兼程,一路缓缓走下来,十几日才到了谷中。展杰和陆元泽在树屋下寻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掘土,沈清云去车上拖了在水寨刻好的石碑过来,无念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活。
等坑挖好了,无念捧了师父的骨灰坛稳稳地安置在坑里,又看了一会儿,才用手一点一点地往里撒土。其余三人要上前帮忙,让他拦了下来。
等坛子被埋得只剩下一个顶了,无念听了下来,其余三人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惊了他。无念心知日后是再也见不着这个人了,现下能看一时是一时,盯着坛子好一会儿,终于一捧土掩了上去。
余下的圆坟、立碑很快忙活停当,四人一起在坟前祭上果品香烛拜了几拜。等一切结束已是傍晚时分,几个人累了一天都已饥肠辘辘,展杰和陆元泽去做饭收拾屋子,预备住上几天过了师父的尾七再走。沈清云原想扶无念回屋休息,怎奈无念说什么也不肯走,只说想再陪陪师父,便只得自己一人先回去准备住下的东西。
沈清云先收拾了自己和无念的卧房,看看还得等上一会儿才能吃饭,又去了陆长廷的房间,想着整理些师父喜欢的物事和衣物拿去坟前烧了,免得黄泉路上清冷师父会冻着。
陆长廷房间的东西整理得甚是整齐,只是许久不用落了一层灰尘,沈清云寻了抹布一点点地清理干净,这才开始收拾起师父的衣物。先是从柜子里找了几件陆长廷常穿的衣裳出来,又去床上翻找。正把枕头拿起,就见床头被子下面露出一件月白的里衣,看上去很是眼熟,拿起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件衣服沈清云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命巧手裁缝特地给无念制的,料子还是他亲手选就,衣襟上拿丝线绣着个小小的“ 念”字,再是不会认错。可是无念的贴身衣物如何便到了师父的床上,沈清云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个念头禁不住的往外冒,这念头惊世骇俗,竟是让他想也不敢想,连忙稳了稳神压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却不敢再去碰床上的任何东西。唯恐再见着什么,转身去书桌上收拾。
沈清云先拿了几本陆长廷常看的诗词,和收拾好的衣物放在一起,又去翻检师父的手书。陆长廷是一代武学宗师,留了很多的武学心得下来,随便拿出一本到江湖上都足以让人抢破头,需得整理好了由师兄弟共同决定如何处理。
拣到最后一本,乃是一部对各派剑法的点评,沈清云拿起翻了翻,正要放在一边,就见里面掉出一张纸来,飘飘悠悠落在桌面上。拿眼一扫,心立时沉了下去。纸是很普通的素笺,上面写满了陆长廷的字迹,满篇却只有两个字--无念。
沈清云捏着这张纸,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刚刚压下去的念头又翻了上来,比刚才的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