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饭桌上真可谓卧虎藏龙,三个派系不同年龄的杰出代表都坐在这里。唐民益年龄最小,自然把酒杯举得最低,跟两位大哥轻轻碰杯之后,把自己杯中的喝完才笑着开口,“邹书记,这里哪有老头子?我看您是故意想灌我们多喝几杯吧?”
邹亦新听得高兴,故意正了正面色对他们俩说:“都叫我邹书记干什么?咱们不是约好了不谈公事?既然不谈公事,那我就是邹大哥,谁再叫错,就自罚三杯!”
接下来席上的气氛十分自在,大家都不怎么谈政事,但身在此中,难免还是会涉及到零星半点。邹亦新提起前年赴美、去年赴港,所见所闻都让他感触很大,从前只说外面比我们经济先进,我们也要奋起直追搞改革开放,纸上谈兵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直观。自己亲自去跑了一趟,才知道内外落差之巨大,改革之急迫,再不能只求稳不求变,无休止的等待下去。
说到这里,邹亦新皱起眉头再次叹息,要干是一回事,怎么干、谁来干,又是另一回事。
一边旁听的唐青宏也对老邹有点同情,郑孙系所有的官员都有这样的共同点:搞人事是一把好手,但搞经济无论如何比不上龙系,驭下的雷霆手段又比不过老派,大多是些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滑不溜手、少做少错的人精。
老邹这么一叹,显然又是对爸爸抛出橄榄枝,看来真心想把爸爸调到他那个省去。爸爸只微笑着劝慰对方,没接老邹的话。
奶奶在他们回京前就再三交代,关于人事变动一定要跟她商量过才能决定。
穆劲松两夫妻看老邹借酒犯规,就配合着把话题岔开了,再次谈起家事,与唐民益交流育儿经。
一说到自己儿子,唐民益瞄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唐青宏,这个小家伙难得在饭局上默不作声,也许真是被那个“晚上回去算帐”的威胁吓到了?这么一想,唐民益有点好笑和心疼,就凑近儿子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不出声?你平常不是挺活泼的吗?”
唐青宏忧郁地看了爸爸一眼,小脑袋正在为爸爸会不会被调走的事情积极运转呢,哪有闲功夫说话。再说了,本来就有大错在身,他也确实不敢随便乱说话,以免让爸爸找到什么新的怪责理由。
他对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紧拉链的动作,一张小脸皱得像包子,桌上几个大人都被惹笑了,谢锦萍又劝起唐民益,“唉呀,民益,是不是你管得太严了?这孩子乖得都有点可怜了。男孩子活泼一点好,你看我们家雯雯,简直比男孩还皮,身体超棒,长得也高呢!”
穆子雯一开始是缠着唐青宏说话来着,可后来小哥哥老不回话,她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此时听到妈妈提起她,立刻就来了精神,举起小胳膊显示自己很有劲,“看我!宏宏哥哥!我身体可棒了!”
这正是唐青宏的痛脚,他看看自己的两条细胳膊,撇着嘴角更不想说话了。
邹亦新笑着问唐民益,他们两父子是怎么了,明明上次吃饭时小家伙挺高兴的嘛。
唐民益只得简单的说了一下儿子今天乱跑的事,穆劲松两夫妻又为唐青宏开脱,让唐民益不要太严历,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就行了。邹亦新仔细听完,和蔼地笑着看向唐青宏,“宏宏,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爸爸为什么紧张生气。爸爸是在怪他自己呀。”
唐青宏都没想到这一点呢,闻言就抿起小嘴看向自家爸爸,竟在爸爸的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歉疚,之后爸爸的耳朵也有点发红。
爸爸好像在害羞,因为心事被当众说了出来?那么邹亦新说的就是真的了。这个老邹好厉害……帮着说不出这种话的爸爸来哄儿子,他一下子就不怕爸爸了,乖顺地对皱立新点点头,“谢谢邹伯伯,我懂了。爸爸,你没有错,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
听到他这么懂事的话,爸爸耳朵上那一小片红色反而蔓延开来,也许是酒意导致的……总之爸爸也“嗯”了一声,用筷子给他夹起一块脆骨放到他的碗里。
唐青宏知道爸爸还是在害臊呢,就让爸爸把肉麻话留到晚上回去再说吧,他弯起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笑看着爸爸把那块脆骨放进嘴里使劲一咬……
嘎嘣一声,他的牙好痛。不……他的牙好像是掉了。
他当即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赶紧拿过纸巾把嘴里的东西吐在上面,然后悲惨地发现了自己带着血的那颗小牙。
爸爸也被他吓了一跳,凑过来看他手里的东西,还让他把嘴张开。他真的不想哭,这么大的人了还因为掉牙而哭很掉价,可生理反应就是忍不住。那颗是他的下门牙啊!这下自己要丑死了,说话都得漏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