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的孩子插嘴道:“检验员骂人!他说这就算是镇长交的粮,也不给合格!还把筐子都打翻了!”

更小的几个孩子一齐附和,吸着鼻涕大声叫,“是啊是啊!”

唐民益问那个最大的孩子,“人还在粮库?”

“对呀!就一直吵!狗蛋他爸拉着那个检验员,后面交粮的也弄不好,怕是要打起来哟!”

唐青宏听得满心都是火,眼珠一转就对爸爸说:“咱们去找马书记!”

唐民益也是这么想的,被儿子先说出来了,脚步还没跨,唐青宏已经跑在了前头,其他孩子也跟在他身后,一个不肯落下。

唐青宏没让其他孩子跑进党委办公室,自己独自安安静静地进去了,马书记正在喝茶看报纸呢,看到他就笑着打招呼,“宏宏,你爸回来了?”

他乖巧地点点头,一副大人样地告诉马书记,“马爷爷,我爸有要事向您汇报!”

马书记一下子笑喷了茶,赶紧把茶杯从报纸旁拿远。唐青宏看对方情绪正好,就把刚听到的那件事说了说。马书记放下报纸,没把孩子话太当回事,还带着调侃逗他,“真有这么回事?让你爸管嘛,他可是镇上的大官!”

说话间唐民益也敲门进来了,马书记一边笑一边夸唐青宏,“小唐啊,你这个儿子不得了,一口的大人话,真好玩哟。他跟我说粮库有人吵架,还要打起来了?你去看过没有?”

唐民益斟酌着回答,“我才刚下车,就有一群孩子跟我反映,具体事情我也没时间仔细听,这不是先赶着回来向您报道嘛。对于粮管所的干部同志,我主观上还是信得过的,可能孩子们有些夸张了,或者没说清楚,就算是真有这回事,也不好轻易评价,怕是另有隐情嘛。”

唐青宏看爸爸比较稳妥,但他只是个孩子,就连珠炮似的开始告状,转述孩子们的话还不忘记加油添醋,把那个检验员形容得人憎鬼厌。马书记听着听着也上起火来,“什么?要是真有这样的事,那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一个小小的检验员还敢翻天了!”

唐民益就此提出建议,“道听途说终究做不得准,不如我陪您去看个真切?”

马书记这便站起身来,“也好!我倒要去看看,这青天白日的,是不是真有妖怪!”

唐青宏又跑在前头,跟着守在政府外面的孩子一起走,才到粮库附近就远远看到一幅让人义愤填膺的情景。

年轻的男检验员沉着脸在收粮,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排队的乡民们表情麻木,鸦雀无声。一个中年汉子蹲在路旁,满脸的悲怆痛苦,一个女人蹲在检验员身边苦苦哀求,眼泪横流,手里紧紧拽着装满粮食的箩筐。

其他的孩子都不敢上前,只有唐青宏快步跑过去,大声劝那个哭泣的女人,“大婶,您别哭了!马书记要来为民做主了!”

检验员哪里相信这孩子的瞎叫唤,重重地“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瞪他们,嘴里的挑衅比唐青宏的声音大多了,“马书记?就是李书记来了也没用!”

马书记和唐民益这时正走到转角处,这句话被他们一起听了个正着。马书记脸色顿时一沉,抬步就要冲过去,唐民益拉了下他的袖子,“兼听则明,马书记,您先让我过去了解了解情况,以免错怪同志。”

马书记这才按捺住怒火,点点头留在墙角这边,唐民益单独转过弯去走向那个检验员,扶着眼镜斯斯文文地开口,“这位同志,请问你们主任在不在?”

检验员抬眼瞥他,没好气地大声喝斥,“不在!我们主任不在,所长也不在!你又是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唐民益到这不久,认识他的除了政府党委的主要人员,也就是一些乡里乡亲,这个粮库检验员从没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是老几。

“我是云沟镇的代镇长,唐民益。”

“嚯!你是镇长?那我还是书记呢!”检验员下巴翘得老高,眼神骄横霸道,“滚滚滚,一边去,别碍着我工作!”

唐民益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眯了起来,脚步一动不动。

检验员等了几秒,看他还杵在眼前,出口就爆出一大堆脏话,脏得唐青宏和其他孩子都忍不住捂耳朵。

停在墙角那边的马书记越听越气,抓了这么大个现行,还有什么好说?边冲过转角边撸袖子,跑上来揪住那个检验员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检验员年轻力壮,猛然一下被人打了,当即就本能地还手,一巴掌回敬过去,把马书记也给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