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建业和吕娟行得正、坐得直,倒从来不怕这些闲话,只是对它们传到唐民益耳朵里非常恼火。
唐民益年纪轻轻,幼年时跟着父母吃过不少苦,对父亲的惨死满腹悲愤,懂事特别早,不到十八岁就听从母亲安排把婚姻问题解决,更改了出生年纪娶回老首长推荐的吴家女儿,在学习上也加倍努力,同年夏天考上人大。可惜吴琪单纯浪漫,对这种婚姻颇有微词又不敢反抗,对丈夫的态度相当冷漠,生孩子的时候伤了元气,月子里又没养好,女儿才三个月就撤手人寰。
吴家对此迁怒于唐民益,葬礼办完就把外孙女接回吴家,还给她改姓吴,时不时给唐家使些小绊子,可这一切都不能阻挡唐民益将要大步垮入政坛的理想。
任凭岳父母如何骂他,他隔三差五上门拜访,哪怕吴家在外散布他克父克妻是个孤煞命。甚至对于母亲和贾建业关系异常的谣言,他也从不显出任何怒意,在校内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情绪稳定,这个不满十九岁的青年竟然拥有钢铁般的意志。
所有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在哪里失去的,就要在哪里找回来,唐民益从懂事起就立志投身政坛,把父亲强国富民的遗愿以实际行动贯彻终生,任何阻力都无法消磨那种气魄和雄心。
这些事贾青宏都知道,是小时候听爷爷说的。爷爷亲自教过他很多道理,唐民益是爷爷口中那个最值得他学习效仿的人。
他和唐家女儿的亲事,也是早早就由唐奶奶和爷爷定下的,婚前唐民益这个准岳父数次问他,还提到不想让年轻人跟自己当初一样,他完全可以提出反对。可他怎么会不同意?他的父亲和后妈早就把他的工作做通,加上他对唐民益的崇敬和仰慕,对那桩婚事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现在回头想来,唐欣雁当初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反对。结婚十来年,他们根本没有夫妻之实,又从哪里去生孩子呢?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即使面对父亲和岳父,都从没说起过。
唐欣雁学历很高,婚后还一直在念书,平常对他的态度冷淡到北极,也不跟他怎么交流沟通。对于一个高知女学者,他这种纨绔子弟也确实就像垃圾吧,很可能是看在两家交情太深的份上,才纡尊降贵嫁给他来让唐民益满意?欣雁对他这个丈夫完全看不起,对父亲唐民益却是敬爱崇拜,言听计从。
他想着那些前尘旧事,对眼前的唐民益更加愧疚,上辈子他辜负了这个对他最好的人,还连累到对方奋斗终生的雄图大业——上门女婿身上出了大案,岳父怎么可能完全脱开关系?他那个亲爹要摘掉乌纱,岳父只怕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小家伙一直呆呆地盯着唐民益看,唐奶奶心里那叫个高兴,推着儿子上前坐在床边,“跟宏宏多亲近亲近!”
唐民益也被他的眼神逗得莞尔失笑,捏住他的小手柔声哄起来,“宏宏,想跟唐叔叔说什么?”
他脸上发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反正他还只是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宏宏、喜欢、唐叔叔!”
唐民益的表情完全放松下来,带着舒心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脸,“乖孩子,唐叔叔也喜欢你。”
贾老爷子看着大孙子粘着唐民益的模样,再看看那对站得挺远的夫妻,叹着长气皱起眉头。
唐奶奶眼睛发亮,看着贾建业欲言又止。老爷子再叹了口气,“大妹子,我是挡不住你了,你想说啥?”
她清了清嗓子,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那我就说了,其实也没别的事……还是那一桩。老大哥啊,你看宏宏在贾家是不是老生病嘛?我就说那个大师没骗我!每次宏宏接到咱们家去玩,他一点事没有,能吃能睡的呢!大师早说了他旺唐家,唐家也很旺他呀!”
贾建业双眼直翻,语气却是无奈的,“你那是封建糟粕!什么大师小师的,你一个堂堂的女元帅还相信那些!”
唐奶奶讪然一笑,顺着老爷子的话头认错,“好好好,是糟粕……糟粕也要批判地论证嘛,他说的话很准啊,而且事情都对得上!宏宏每次生病的时间,还有去我们家发生好事儿的时间……再说了,我们两家什么关系?宏宏养在贾家还是养在唐家,不都是一样的嘛?”
贾建业听得胸口很梗,偏偏还找不到话来反驳这个“一样”,心里倒是大叫着“怎么可能一样”?老爷子经的事多,听着唐奶奶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头,哪来的一个“大师”,能把贾家的家事算得这么准?当下扬起眉毛冷冷地瞥了站在门边的儿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