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液和呼吸流失得更快,手指只刚刚触到弟弟的脖颈就被对方牢牢握紧。

一只手不太温柔地放在他脸上,掌心用力往下合拢他的眼皮,弟弟悲痛的语气让他毛骨悚然,“哥,你就放心的去吧,跟爷爷好好作伴。”

他不甘心,也无法甘心,但他的意识开始迅速消散,即使再多仇恨和愤怒都只能带去地狱。

意识越来越淡薄,眼前只剩空白。他应该是死了,唯有胸口那股怨愤久久不散,还萦绕在一片苍茫的空无之中。

这是他的愤怒感动天地?他的灵魂在恋恋不舍?他还觉得身体很热,喉头干燥得快要冒烟,伤口的疼痛全部消失,他想要喝水。

难道他的身体正在火化?这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千古艰难,一死而已,他的痛苦却要跟随灵魂延续?

可如果灵魂真的还在,他做鬼也不能放过害死爷爷和自己的人。他努力地控制意识,想要动上那么一动,竟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和脚。

它们似乎不太听使唤,脑子作出指令后反应迟钝,残存的意识也很浑沌,但知觉越来越清楚,他除了炙热还感到眩晕,而且上半身很热,下半身又湿又冰,难受得简直身在两重天。

他拼命挣扎,终于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刚看到天花板就本能地闭上。

那个天花板贴着幼稚的小星星图案,在阴暗的光线下不停旋转。

有点眼熟,不光这个天花板,还有身体的状况,也莫名熟悉,像是在……发烧?还真是见鬼了。

他从小到大,发烧的次数相当多,难怪变成鬼了都要发烧。但这个天花板是怎么回事?他再次睁开眼勉强看了看,突然回想起幼年时的一些事。

这是……他七岁以前卧室的房顶。

他吃力地抬起手来,放到眼前观察,借着微微亮的自然光,终于看了个清楚。

确实见鬼了,这只手小得令人发指,还粉嫩嫩、细乎乎,绝对是一只幼童的手,目测大概三到四岁。

那他下半身又冷又湿的感觉……太操蛋了,不会是尿床吧?

他才刚刚想哭,眼泪就立刻飙出来了,这说哭就哭的生理反应也很操蛋。

他赶紧把嚎啕大哭的欲望憋住,试着出声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极其微弱,就像小猫叫。更要命的是才刚刚发出一点声音,他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憋回去的眼泪又汹涌的往外流。

折腾这么一阵,光线又亮了一些,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突然闯进来。

“唉呀,又咳嗽了?都怪我都怪我!”那个女人声音有点嘶哑,语气焦急、声音疲累,快步跑过来就把手掌放在他额前,“啊!发烧了!”

女人一边叫着,一边要掀被子抱他,他难为情得很,即使还在咳嗽也把身体往床里边直缩。他十有八九就是尿了床,这女人还来掀他的被子,让他这张脸往哪搁?

他那副小身板躲又躲不过,何况还在发着烧,那女人没费多大劲就把被子掀了,看到床上那片湿迹顿时愣住。他臊得举起双手捂住脸,完全不敢睁开眼,那女人却哭着紧紧抱住了他,“可怜的孩子……都是我不好!昨晚上涵涵闹了一夜,唉!”

他悄悄睁开眼瞄了瞄那个女人,记忆里没有印象,但对方刚才叫他“宏宏”?女人嘴里的“涵涵”,难道是他那个好弟弟?他忍不住浑身发颤,咳嗽得更厉害了。

女人一边哭一边从柜子里找了干净衣服给他换,他身体实在难受,也顾不上害臊,像块软面团般温顺地随人翻弄。等床上换了干净的被褥垫絮,又有两个人走进房间来,那是两个他无比熟悉的人,只不过比记忆里年轻得多。

父亲贾思源,后妈孙成凤!不要说他们现在变年轻了,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烈,剧咳着挥舞起短短的手臂,如果不是这副身体无能为力,他真想马上弄死这两个可怕的“亲人”。

眼前这个年轻的孙成凤很胖,蓬头散发地扑过来抱他,才碰到他的身体就发出惊叫,“唉呀,真发烧了!王婶你怎么搞的?都说了要照顾好宏宏,你就照顾成这个样子?也怪我!月子里算什么,就该把宏宏放在身边,不该怕涵涵吵着宏宏睡觉!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贾思源脸色本来沉着,听老婆这么一叫,反而好看了些,走过来说一句“不怪你”,就转头骂王婶,“你说你怎么搞的?我看在老头子份上才把孩子交给你照顾,你倒好!把我儿子照顾得三天两头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