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只觉得心头仿佛有千斤重,她神情复杂地看了齐老夫人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老姐姐,你这又是何苦,那个孩子当真值得你如此吗?”
齐老夫人微微一笑:“他与辰辰自幼相识,相伴至今,十余年来,情同手足。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方辰。左大名士曾说过,辰辰天资过人,千万人难出其一,其资质是胜过立年的,可这么多年来,立年却始终紧随辰辰左右,从未被甩开,辰辰有多优秀,他便有多优秀!为了他,辰辰甚至不惜大殿之上怒作‘论国策’,指着当今天子的鼻子骂庸君!妹妹,换做是你,你觉得值不值?”
王老夫人静默良久,终于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面前装了镯子的盒子端了起来:“老姐姐,这件事我应了,不是因为赵立年有多好,而是因为老姐姐你,你我相识四十余载,我从未见你如此苦口婆心求过人,更何况求得那个人还是我!”
齐老夫人的眼里微微闪着泪光:“好妹妹。”
……
这一晚,王老夫人深夜才回到自家的院子里,屏退了丫鬟们,独自在房中坐了一宿,等到天蒙蒙亮,随行而来的三位夫人带着自家孩子过来给王老夫人请安,这才发现王老夫人居然一宿没睡,纷纷变了脸色,虽说每年的这个时候,王老夫人的心情都不太好,似乎在缅怀什么故人,可是也从来没有整晚整晚不睡觉的情形发生!
三位夫人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还是大夫人上前一步,轻声道:“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老夫人缓缓摇头,扫了一眼身前的众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心怡留下,我有话问她。”
老太太开了口,纵然心里有千万般的疑问和忧虑,也还是要忍着,乖乖地离开,三夫人看了一眼王老夫人,目光又落到她桌子上的那个四方小盒子上,直觉昨儿王老夫人定是见了什么人,所以才会有这样反常的性子,难道是跟心怡有关?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王老夫人才看向王心怡,看着她目露些许担忧却又懵懵懂懂毫不知情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招招手把人拉到跟前坐着,王老夫人柔声道:“心怡,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奶奶,你觉得那赵家小子怎么样?”
王心怡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王老夫人怎么突然问到了赵立年,想到前阵子长辈们的叮嘱,连忙道:“奶奶,我没有想他!”
如此单纯率直的反应让王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继而又有些忧心,别人家的姑娘一个个心机沉沉,怎的自家这个就如此天真呢?这要嫁出去了可如何是好?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昨晚齐老夫人的话,是不是齐老夫人比自己更早认清了王心怡的性子,所以才会打算撮合她跟赵立年?比起别家大院,赵家的结构确实要简单得多,而且当家主母是方怡,虽然早些年也有过泼辣的时候,但是对自己人却一直都是极好的,其他两位嫂嫂性格也都不错,秦晓月还跟王心怡的关系不错,至于方辰的媳妇,似乎已经定下了是左大名士的幺女,如此一来,王心怡嫁过去也确实是不会受了委屈。
王老夫人就这么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这头王心怡也在懊恼,真是糊涂了,怎么偏偏说出那样的话来呢?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奶奶肯定看出来了。
两人沉默许久,终究还是王老夫人先回过神,拍拍王心怡的手,道:“心怡,这些日子你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心里头想的什么,奶奶其实都知道。奶奶昨儿想了一宿,觉得那赵家小子也有他的可取之处,若是你心里真觉得他不错,奶奶也不是不可以帮你去劝劝你爷爷和爹爹。”
王心怡的眼睛微微一亮,随即红了脸,嗫嚅了半天才出声:“我觉得赵公子并没有爷爷和爹爹叔叔他们说的那么不好。”
王老夫人微笑着鼓励她继续说:“哦?说给奶奶听听,奶奶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心怡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也顾不得羞涩了,直言道:“他是左大名士的关门弟子,同方状元情同手足。世人都说方状元是神童,小小年纪便连中三元,甚至一举夺魁,可是赵公子也一样是小小年纪便中了举人呀,如果不是突然被罢免了参加恩科的资格,谁能说他就不会考中?十五岁的状元固然举世瞩目,可十五岁的举人难道就差了许多吗?”
“因为身边有方状元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相比之下,赵公子的所有的努力和成绩都被人看作是理所当然,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呀,他也同样是很优秀的,或许比方状元更优秀也不一定!在无故被罢免了参加恩科的资格之后,又要眼睁睁看着好友一举夺魁,他那时候该有多难过呢?可是他居然一点都不介意,那日我看到他在船上跟方状元站在一起,两人低声说着话,面上还微微笑着,神态亲密,好似亲兄弟一般。我当真是很敬佩他的,换做是我,我定然不会有他那样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