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夜好梦,醒来的时候白隐已经不在了。他推开门,竟然见大雪纷飞,天地间已经是雪白一片,而一人身形挺拔立在廊下看着大雪,正是白隐。

白隐爱赏雪赏梅,从前住在江东的时候,冬日里逢雪天,白隐总要破例煮一壶酒,陪白正英等人赏雪吟诗,沉稳端庄,他竟很怀念白隐那时候的儒生模样。

“你起的还是这么早。”

白隐闻言回头看他,便笑了。他是极少笑的人,可能是少年时候便要端庄持重,而笑和端庄持重是有些矛盾的,所以他这人喜怒哀乐一向克制。如今笑开了,映着皑皑白雪,便觉得那容貌清俊,骨子里还是名门风范,一点都没变。

对比之下,林云深便有些自惭形秽,且不说他如今不比从前好看,即便是从前,他被誉为玄门有名的美男子,在名门出身的白隐面前,他还是有些自卑,总觉得自己无论怎样厉害,都比不上白隐。

他尚不知何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师叔。”白鹇从外头顶着风雪回来,怀里抱着一堆衣裳。

林云深问:“这是?”

“起来的时候见下了这么大的雪,我们都没带冬衣,所以我便去裁缝铺里,给师叔们挑了几件冬衣,杨师叔,你先挑。”他说着便凑近了,一边把衣服抬起来给他摸,一边小声说:“要是卢公子看见了,肯定要先挑。”

林云深挑了一件墨红色的大氅,扭头看白隐,白隐道:“你从前也有一件类似的。”

那还是白隐送他的,只不过那是珍贵狐皮做的,白河说,值千金。

林云深将大氅披在身上,只觉得通身都有了色彩,那本来只是清秀的相貌都有了艳丽之色。只是他身量矮了一些,这大氅穿在身上有些大了,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可怜。

可是白隐的就不一样了,正合身,到底是跟了他几年的,他的身量尺寸都知道,白隐披了大氅之后,更显得贵气威严了。

吃罢早饭,白隐便带着他去查访坞城的断头案去了。白隐原不想带他去,天寒地冻,气候异常,林云深身体羸弱,见了风反而不好。可是林云深坚持要去,他如今不把林云深放在身边,就觉得诸多不放心,如此一想,便带着去了。

坞城断头案,发生在城中袁家。他们一路打探而来,却见那袁家就坐落在陈氏东边,仅仅一墙之隔。

那条巷子临街,不远处便是个包子铺。林云深买了几个热包子,一边啃着一边问:“老板,这袁家的断头案,你知道么?”

“那怎么能不知道,可吓死人了。这头一个发现的就是我,是我报的官!”

原来这包子铺开在巷口,那袁家的老爷子最爱吃他家的包子,十几年如一日,每日早晨这老板都亲自送过去。那一日天才朦胧亮,他知道老爷子起的早,便把第一笼包子包好了,送往袁家去,站在大门口敲了半天的门,却不见守门的来开门,只有那大红灯笼挂在一旁。

包子铺老板觉得这事着实有些怪异,可也没多想,便回店里去了。如此等了一天,都没见这袁家的大门打开,他心里便有些犯嘀咕了,晚上收摊的时候,特地爬到袁家外头一棵柳树上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吓得他魂都没了。

他看到院子里齐刷刷站着几个无头尸,形状之恐怖,叫他如今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你确定那些尸体是站着的?”

“这还能记错!”那包子铺老板指着袁家道:“死的太惨了,一家老少加上仆人十几口人,全被割了头,定是他们死的太惨了,死不瞑目,才会一个个立在院子里!可是你说奇怪不奇怪,等我报官之后,官爷们进了门,那些无头尸居然齐刷刷都在地上躺着,那官爷事后竟说我造谣,要我闭嘴,莫要闹的人心惶惶!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怎么敢胡说!”

林云深回头看了白隐一眼,白隐问说:“在你报官之前,没有别人发现么?”

老板摇摇头:“这袁家的大儿子袁绍德,是陈门的得力子弟,他们家素来少与外人来往,我应是头一个发现的。”

“那官府可有查出什么来了么?”

“听说是仇家寻上门了,也不知道真假。只是那凶手实在太凶狠,灭门割头,闹的人心惶惶。如今陈门出了玄门子弟,和官府一起定时巡逻,这一个月来才算安定了民心。不过……都说那袁家闹鬼,周围的人家全都搬走了,西边的陈家都在自家周围四墙贴了好多符咒。”

陈秋灵乃坞城玄门之首,他都在自家院落外头贴符篆,可见这闹鬼的传言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