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也算着日子,因为景川侯平日事忙,故而,选了个休沐日,阖家过来拜访。
与平日里秦凤仪过来走侧门不同,此次,秦家马车一到,景川侯府开了中门。这不开中门还好,一见人家开了中门,秦老爷下车就开始顺拐,秦太太瞪他好几回,刚改过来,一会儿又顺了。秦太太也无法,只当自家男人一直就是个顺拐好了。
秦凤仪向来拿侯府当自己家的,他来惯了,一向自然随意。秦太太虽然步步谨慎,时时小心,也很稳重大方,就是这头一回来亲家,梳妆上有点用力过猛。秦凤仪都说,不用那许多首饰,秦太太说首饰少了不妆重,结果,跟景川侯夫人一比,他娘仿佛个珠宝展示台。
景川侯夫人一见秦家夫妇这副乡下地方老财样,顿时心有不悦,想着堂堂侯府,竟要与这样的人家做亲家,真真是一口老血梗在喉间,噎的胸中气闷。
秦凤仪较之于顺拐的爹、暴发的娘,完全就是鸡窝飞出来的金凤凰啊。
秦凤仪还笑呢,与李老夫人道,“我爹娘昨儿还不这样呢,我爹走路都是正常的,一点儿不顺撇。他就是遇到郑重的事,容易顺撇。我刚中了举人,我跟我爹一道去贺阿悦哥,阿悦哥不是解元么。我爹见了阿悦哥,非但顺拐,还结巴了。今儿这没结巴,已是很好了。”
“我娘五更起就开始梳妆,我都说叫她少戴些首饰,她生怕不郑重,失了礼数。”秦凤仪笑嘻嘻地,“这几年我来京城,全靠祖母照看,我爹娘心中感激的很,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李老夫人一向宽厚,想着小户人家,虽则有钱,却是未见过大世面,可不就是如此么。只要心眼儿好,这也就足够了。景川侯府看得又不是秦父秦母,看得是秦凤仪,这样的出众。可见人家虽是小户人家,却是会养孩子,把阿凤养得多好啊。
李老夫人笑,“这是来得少,以后只管多来,咱们多说说话,便好了。”
秦太太定一定神,笑道,“是。这几年阿凤只要从京城回家,没少听阿凤说起您老人家,我家婆婆去的早,没见过阿凤的面儿。我就想着,就是我家婆婆在世,也就是您老人家这样待他了。”
秦老爷只会跟着点头了。
李老夫人笑,“是阿凤这孩子,可人疼,也招人疼。这几年,这孩子可不容易,念书苦着哪。”
这话可是招起了秦太太的感慨,秦太太道,“可不是么。唉哟,以前这孩子可没这样摔打过,突然说念书,我还以为他一时兴起说着玩儿的,就没多管。没想到,他真是下了决心,每天五更天就起床,在院子里背书,晚上也要背到睡觉时,他屋里丫环都说,睡着了说梦话都在念书。刚一念书,以前没挨过这样的辛苦,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两腮的肉都没了。把我心疼的,连忙给他滋补,每餐一只老母鸡炖汤,这孩子,硬是不长肉。这来的时候在船上,也是从早到晚的念书,没有片刻耽搁,就因用功太过,腿还抽起筋来。”
景川侯夫人听这话奇怪,道,“这念书又不用腿,如何念书多了还会抽筋不成?”
“亲家母,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秦太太认真道,“孩子要念书,自然得吃好些,这念书别看不是出力气的活,但极耗心力的。所以,就得滋补。偏生赶着我家阿凤正在长身子,长身子时,孩子们都要滋补,这样才能长高个子。这又要念书又要长身体,再如何滋补,都补不及,又赶上深秋的天气,就容易腿抽筋。我听说,亲家母也有两位公子,年岁都较阿凤小些,待两位公子长大些,您可得留心。冬天吃当归炖羊肉最好。”
秦太太左一个“亲家母”,右一个“亲家母”的,景川侯夫人噎得难受,刚要说话,秦凤仪已道,“娘,你不要管大太太叫‘亲家母’,我跟阿镜还没定亲呢。”
秦太太有些懵,想着,这不是早晚的事么,她这样叫,也是显得亲热。不过想想,李家姑娘不是亲娘,心下便明白了,秦太太笑,“我儿,娘知道了。”
李老夫人笑,“叫什么都成,这还不是早晚的事。”
秦太太笑,“是,我跟老夫人想一处去了。我这些年,除了阿凤读书的事,就是惦记着李姑娘。其实很有心过来看看她,可这名不正言不顺,就没好来。我们阿凤,刚出生时,我就寻城南的李瞎子给算过,李瞎子就说,你家有福了,你家儿子可是一等一的富贵命。初时我都不信,如今我算是信了。要不是有福,如何能与您家姑娘结下这样的姻缘。”
秦太太别看穿得暴发,语气十分真诚,满眼带笑,“我家就阿凤这一个孩子,看着阿凤成了亲,我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