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着,就听到一声悲鸣,回过神,就见前面一辆马车上的马半跪在了那里,而它坐下的小花也停了下来,被大黄拉着还不安的抛着蹄子。
“老夫人,马掌脱了。”那马夫跳下来,检查了一番道,一个侍女模样的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皱着眉,“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怎么会马掌脱了?临行前没有检查吗?”
那马夫诺诺,里面又传出一个声音:“鹣鲽,算了,老赵一向细心,这次估计只是没料到。”
“是,但老夫人您行动不便,现在车又坏了,这……”她一边说一边看,看到弘毅这边,眼睛一亮,“夫人,这里有一匹马,是个小哥骑着的。”
那个老夫人拉开了布帘,正和弘毅对上,弘毅一怔,随即冲她笑了笑,拱了下手:“这位夫人有礼了,莫不是第一次来青茗?”
那老夫人看着他,慢慢的点了下头:“正是。”
“那老夫人完全不用担心,我青茗虽只是个县城,却是上等县,牛车骡车皆有,丝毫不用担心出行。若夫人不赶时间,在这里稍等片刻,自有车辆经过,若想快一些,那派个家人到前面路口招呼一声即可,不仅便利,花费也不多。”说完抱了抱拳,“若老夫人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然后,真的招呼一声大黄,就那么施施然的骑着马走了。鹣鲽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连忙又去看老夫人,然后又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就那么急的跺了下脚:“老夫人,毅少爷是不知道您的身份,若是知道您就是、您就是……一定不会就这么走了的。”
这老夫人就是周老太太,随着鹣鲽的话,她的眼圈一层层的红了,鹣鲽唬了一跳:“老夫人您别难过啊,毅少爷少年中举已是大大的了不起,这路遇不平没有马上相助,估计也是一时没有想到,毕竟……”
“三儿啊!我的三儿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啊……”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鹣鲽只能一边帮她擦泪,一边宽慰,好一会儿周老太太才平稳住精神,“真像真像,鹣鲽你看到了吗?真像我的三儿啊。那时候我的三儿也是这么年轻,穿着他们读书人的衣服,骑着马,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周家的四少爷文武双全,是要当状元的。一早就说了亲,选的是李家的六姑娘,识书知礼,母亲还是张洲孟氏,世代的书香门第,人我也亲自看了,长的那叫一个周正,可他就是不喜欢,他不喜欢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跑啊,跑到这地方,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生生坏了自己的性命,就可怜我……”
说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周老夫人一向刚强,自周老侯爷去世,她在周家就是第一份的,而且不只是被孝道压着的尊尚,她手握卿元斋,从某个程度上说也算是握着周家的经济大权,那真是在周家说一不二,鹣鲽跟她也有七八年了,从没见她这个样子,心下也有些恻然,不免也红了眼:“老夫人您莫要伤心了,四少爷知道了也必是后悔的,您看过了这些年还能找到毅少爷,这就是四少爷还想着您啊,要不怎么有这么巧的,毅少爷这边刚中举,咱们那边就知道了呢?”
这话很有些牵强,但周老夫人爱听,她擦了擦泪,抬起头:“你说的不错,你看着孩子的名字就带出来了,周弘毅,弘毅,任重而道远,这是早先老爷子对他说的,他都记着呢,他自己完成不了,就想让自己的孩子来完成,不愧是我的三儿,你看他生的孩子,虽缺少教导,又没有名师,却也年纪轻轻就中了举,这在京里也是少有的!”
“可不就是嘛,四少爷的哥儿哪有不好的,就像您说的,毅少爷就是环境不好,若是好好教导必比现在更好的。他要知道您是他的祖母,刚才一定就扑过来了!”
“你以为我是因他不帮我才伤心的吗?傻孩子,怎么会?他不帮才是正理,帮了才是傻呢。我与他素昧平生,又是外地来的,他好好的为何要把自己的马给咱们用?你觉得一匹马不算什么,在外面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呢。我是看到这孩子,想到他爹这才难过的。我那三儿要不是迷了心窍,现在起码也是个三品大员了!”说到这里又有些伤心,不过她到底不同于一般的老太太,刚才哭过那一场已是宣泄了情绪,现在虽然心中难过,也不愿让自己沉溺其中,很快整理了情绪,“你快让老赵去叫人,咱们赶快回去,这下面的事我还要好好想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