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庆的书桌是挪走了的,换了一张更矮些的条几,不是什么好料子,可也做的规规矩矩,扎扎实实的。上面摆着笔筒、纸墨。书柜是定死的,因此也没有挪,不过上面的书大多被挪走了,只摆了一些三字经、千字文这样的启蒙读物。另外还放了几个小玩偶,这当然是倩姐的手笔,章文庆本是不愿,说这是有辱斯文,倩姐却道:“这算什么?引起了天儿的兴趣,他以后才会好好学习啊。”
章文庆说不过女儿,再加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罢了。
炕席上铺的床被都是新的,虽然花色不像是专为小孩子做的,却都是缎面的,连枕巾,都是红色嵌金丝的的杭缎,一眼看过去,如湖光似的。
柳氏道:“这些东西都是我过去准备的,原本还想着给倩姐添妆,现在先拿来给你们用了。”
天儿道:“娘,什么是添妆?”
“就是准备出嫁的嫁妆。”
“姐姐要出嫁吗?”
“那呀,还要好几年呢。”
天儿懵懂的点了下头,哦了一声,又道:“我不要姐姐出嫁,姐姐就一直陪着我吧。”
他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有弘毅陪着,心下却还是想找个熟人,柳氏待他虽好,毕竟以前没什么印象。倩姐笑着摸摸他的头:“好,姐姐陪着你,你以后可不要嫌弃姐姐哦。”
天儿用力的点点头,大声道:“不会!”
那副郑重其事的表情,逗的一屋子人都笑了。
当天晚上,她们还是去出了摊子。柳氏本想休息一天,倩姐却觉得这种出夜市摆摊子最是不能间断,你今天有事不出摊,明天有事不出摊,三天四天之后,人家就以为你不出了,哪怕再看到你出,可能也不会来吃。
他们家旁边原本有家极好吃的碳锅鱼,中午晚上生意都爆好,但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家里出了事,还是有什么原因,好好的天气里就是经常关门,于是生意立刻就差了,后来就算他开着门,生意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能好起来。
这也好理解,人家本来计划好了来吃你的,结果你没开门,一次两次这样,次数多了,人家就会下意识的想不起来了。柳氏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当年走街串巷,如果定时去哪个村哪个集,那些老客户都会认着她等着她,如果有那么一两次因为什么事去晚了,别人就可能买其他人家的了。
“等到摆流水席的时候咱们家自然是要休息的,这次,就先罢了。”倩姐笑着看章文庆,“爹你说是不是?”
“啊?是、是。”章文庆喝多了酒,脑子还有些晕乎,不知道把他也叫起来做什么。
“那爹还不洗把脸,换了衣服和我们一起走?”
“啊?我也要去。”
“爹当然要去,前两天爹不是都去了吗?何况天儿也去的。”
“天儿也去?”章文庆看向新得的儿子,“他去做什么?湖边风大,别再吹着他了。”
“因为他是爹和娘的儿子啊,总要来看看咱们家自己的生意。湖边是有风,可是穿暖和了也就好了,我还给他准备了手炉,再加上有爹你在旁边看护,断不会让他冻着的。”她上辈子就是吃够了坑姐弟弟的亏,这辈子哪怕小心点,也绝对不要再养出一个那种货了。天儿是还小,也不要他做什么,但要让他知道挣钱的辛苦,让他知道他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大风吹来的。
因为他们今天有事,准备的东西都不够多,但因为尤妈子和小桃红都在家,所以也还算全乎。倩姐让章文庆照看天儿,让弘毅做章文庆原本的活儿。她看出弘毅虽然年纪还小,骨子里却带着几分傲气,这样的人,你让他用功做活都没问题,要是让他闲着,才有可能出事呢。
果然,弘毅对于能做上活儿十分欢喜,就算倩姐不说,他也主动去做。就是他手上还有冻疮,倩姐和柳氏都不让他去刷碗。他和天儿都是吃过苦的,此时在湖边冻冻也不觉得怎样,何况他们还都穿了暖和的新衣服。因为时间紧,柳氏来不及做,却到成衣店里买了两身,都是新棉花新布料,天儿还有一个带着绒布的护手炉,抱着一点也不觉得冷。弘毅忙前忙后,身上还有点出汗呢。唯一觉得冷的就是章文庆了。
他前两天帮忙也就罢了,今天光是看顾天儿,也不出什么力气,当然就有些发寒,再加上他喝多了酒,肚里也没多少东西,站在那里,一会儿就冻的哆嗦。
“爹,给你。”天儿豪爽的让出了自己的护手炉,章文庆立刻笑出了牙,“乖,你抱着吧,爹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