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爷挥手让屋里的丫头出去,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老爷都听到了?”杨氏低下头红着脸,“其实也没什么委屈的,那吃食做的挺好的,真的,我在家中的时候还吃不到呢。”
高老爷看着她白皙的颈项,心中感动。其实他来的时候心中是有些愤怒的,他说是来求证,但自己也知道张氏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这事吴氏是有错,可杨氏三缄其口又存的什么心思?这段日子他虽然去了吴氏那里,可不时的还是会过来的,但不仅安姐从不提,杨氏也没有露丝毫口风,这是不相信他还是有什么打算?
但在听了那两个丫头的话后他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虽然那只是个丫头的话,但他知道如果杨氏真把那事一早说了,最后真的有可能不了了之,也许她们以后的早餐午餐会丰富起来,可无疑的日子是会更难过的。
他以前总觉得吴氏可怜,舒姐身体不好,她又是丫头出身,每次她一哭一眼红,他就忍不住疼惜,现在想想,却是杨氏母女过的更委屈。委屈到她们受了委屈都不敢出声了!
虽然是低着头的,但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杨氏的脸不由红了,张了几下嘴,到底开口道:“老爷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过来走走,你这是在做什么?”说着他拿起床上的东西,杨氏想藏已经来不及了,高老爷盯着看了片刻,“这是,给我做的衣服?”
杨氏点了下头:“本是想过年的时候送给老爷的。”
言语中充满了遗憾,高老爷有些想笑:“看这样子不像是外衣啊。”
杨氏的脸更红了,支吾道:“我手艺不好,做的鞋老爷都不爱穿,更不要说外衣了。”
要说杨氏的女红功底是扎实的,但灵巧却不够,真论起来,连张氏都比不过,更不要说专门针线上的人了。一开始她还每年很起劲的给高老爷做鞋子荷包,后来慢慢的,也就成了应付差事,倒不是她学会了偷懒,而是她这边做了高老爷那边就放在了一边,常年都不见得会穿上一次。所以她也就在过年或高老爷生日的时候做上一点意思意思,不过是为了面子情。今年眼看就要过年,她就又开始做鞋子,却被安姐阻止了:“姨娘既知道父亲不会穿还做这些做什么?”
“总是要做的。”
“那就不能做点别的?”
杨氏一怔:“还能做什么?外衣你父亲才不会穿呢。”
“我看姨娘与我做的肚兜就很好,穿着十分舒服。”
“傻孩子,你爹又不穿肚兜。”
“那爹总要穿里衣吧,里衣又不讲究样式,只要穿着舒服就好!”
她当时没有再说什么,但其实已经动了心思,过后越想越觉得女儿说的话有理,就真的开始偷偷做起里衣来。当然这个偷只是背着高老爷,她本想着在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哪知道今天就被发现了。一时间又是害羞又是遗憾,刺激之下胆子就比平时大了些:“这次老爷可不能再嫌弃我了。”
“我看现在是二娘子嫌弃我呢。”
高老爷打趣道,杨氏瞪大了眼:“怎么会?”
高老爷笑的更畅怀了,他想,不管怎么样总有一个人是一心为他的。在他还只是一个普通书生的时候,这个人就偷偷的给他做荷包做鞋子,让下人给他塞肉。现在他做了官有了富贵,这个人还同当初一样。想到这里高老爷的情绪更是澎湃,这种澎湃以后可能会消失,以后可能会有别的想法,但在这一刻却是真实的,他拉住杨氏的手:“你放心,以后你做的我都会穿在身上的。”
杨氏满脸通红却掩不住嘴边的笑意:“我以后只与老爷做内衣。”
高老爷的心灵在杨氏这边得到了抚慰,但事情并没有解决。要是被弹劾的是其他事,他还能找同盟,找关系,可这种私事,他就算有绝对的铁杆也没办法同他一起上书辩解啊,除非他找人再去弹劾刘从一,但这样一来那就有可能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刘从一说是寒门,背后却站着个李尚书,而且当今圣上也喜欢刘从一言辞锋利开口无情,他若去弹劾很可能再惹不是。
“若按照正常规律,我应该先上书向圣上承认失察之错,并表示自己才德不足,甘愿受罚,在圣上没下旨前就称病在家。一般来说,这种事圣上也就是训斥一番,罚些俸禄,此时正在年关,怎么也不会真不让我做的,可若有人顺势推波助澜,我就会有大麻烦!”高老爷反复思量,最后觉得还是要去找张家,这事只要有张家出面那就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没有人再提,过了年谁还会记得这么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