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受够乡下艰苦生活的简西丝毫没有犹豫,带着大包小包回到了海市。
他没有提起乡下的妻女,家里人也装傻充愣,好像全部失忆般忘了他曾经在乡下结婚生子的事实。
只不过,这毕竟已经不是简西下乡前的简家了,十多年里,这间不足四十平的屋子里新添了许多家庭成员,简栋梁和妻子或许会欢迎这个儿子的到来,可对于家里的其他成员来说,简西决对代表着一个甩不开的大麻烦。
“家里本来就够挤了,现在还多一张吃白饭的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一大早,简家老大简东的媳妇徐凤就起来准备一家人的早餐。
婆婆苗田还没有退休,她的技术好,现在算是返聘带徒弟的阶段,每个月的工资足足有八十七块钱,而徐凤只是一个零时工,每个月工资只有十八块,因此在简家,家务活从来都是徐凤一个人的工作。
至于简栋梁虽然早早办理了退休手续,将工作留给了儿子,可他并不同海市的多数男人,买洗烧这种在他看来是女人该负责的工作,他是从来都不会插手的。
在这个家里,简栋梁这个一家之主就是个甩手掌柜,可谁让简东的工作是简栋梁给的呢,徐凤也只敢在背地嘀咕这对公婆,又仰仗公婆手里漏点钱补贴家用,徐凤更加不敢在夫妻俩面前大小声了。
只不过现在家里又多了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这些年徐凤心里的不满和怨恨反倒被勾起来了。
这些天,家里时常可以听见徐凤敲敲打打得声音,那些指桑骂槐的话,更是越发直白了。
“行了,不就是多一张嘴吗,我不是每个月多给了你十块钱家用吗,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苗田从窄窄的楼梯上下来,瞪了眼又在作妖的儿媳妇,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普通的三层楼房里,一共居住了七户人家,简家只是其中一户。没有厨房和卫生间,家里做饭烧水就靠两个煤炉,排泄依靠痰盂,生活上存在诸多不便,当然,现在问题最大的还是简家人口不断增加,可房子面积不变的问题。
简家分到的房子形制不好,一楼也就十几个平方,主要作用是吃饭和待客的地方,二楼的卧室有十七个平方,也是简家面积最大,采光最好的房间,理所当然是简家二老居住的,徐凤和简东那个十三岁的大儿子也住在这间屋子里,他的床是用木板简单敲成的单人床,和爷爷奶奶的床中间就靠一条帘子阻隔。
简东和徐凤住在阁楼那个只有十平方不到的房间里,与他们共同居住的还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和一个六岁的女儿。
随着两个孩子逐渐长大,这间小阁楼的卧室也显得越发拥挤了。
现在简西回来了,简栋梁夫妇在一楼的客厅有摆了一张用凳子临时组建的单人床,简西就睡在这个地方,简家的客厅本就不够宽敞,徐凤负责家里打扫、做饭、洗衣服的工作,每天要在这间客厅进进出出,简西的存在,为她增添了不少麻烦。
更要紧的,徐凤早就准备让自己已经懂事的小儿子和大儿子搬到客厅来,再让小女儿和公婆一块居住,好给夫妻俩腾出足够的私人空间,可这会儿简西的到来打破了徐凤的计划,更让她增添了一丝危机感。
因为简西什么都没有,他的到来必然占用公婆的存款,就连他们现在居住的这套房子,都未必是属于她丈夫一个人的了。
在这种情况下,徐凤怎么会给简西好脸色看呢。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凤还盯着婆婆每个月八十多块钱的工资呢,自然不敢在婆婆面前说酸话,刚刚她的那些话,都是说给客厅那个还躺在床上的小叔子听的,谁想到被婆婆听了去呢。
“我就是想说,老三回来都有一段日子了,总不能一直在家呆着吧,您和爸是不是找点关系,给老三安排一份工作,就算安排不了正式工,安排个零时工的工作也好啊。”
徐凤想着,只要老三不在家吃白食,花他们的钱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
苗田叹了口气,现在到处都掀起了知青回城的热潮,光是他们这条胡同,就有几十个从乡下回来的孩子,可现在城里的工作岗位本就紧缺,大儿媳妇自个儿就当了十几年的零时工,至今都没有转正,面对那么多突然涌进城来的知青,她和早就退休的丈夫哪来的人脉关系帮儿子安排工作呢。
苗田心里也有些犯愁,说句不好听的,她也觉得儿子回来的不是时候。
对于这个离开家十多年的小儿子,她是愧疚的,可在感情上,她早就偏向了一块生活的大儿子,和她亲自养大,嘴甜会说话的大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