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几天里,季初晨突然又想起一事。
他本是真龙血脉,被窃取后一朝荒废,又得冰莲之力再生,却不知如今还算不算纯粹。
如果算……
那他突破之时,是否会重现当年腾龙曜日的景象?
那可是腾龙曜日啊,灿如红日初升,金龙鳞爪飞扬,隔着万八千里的郁小潭都能从青州看到明显的异像,他一旦突破,岂不是向整个栖霞界宣告自己的回归?
若是让云州的人看到……
一来,提早暴露了他还活着的事实,二来,他怕给餐馆引来麻烦。
即使现在餐馆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即使他们如今在塔的庇护下,但季初晨还是不放心。
他不愿意让餐馆、让郁小潭遇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
一点也不行。
所以他不能在餐馆里突破,他得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心中满怀忧思,季初晨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挂着淡淡的笑意:“小潭,过几日我恐怕要出门一趟。少说……少说十日,多则一月吧。”
郁小潭微愣。
“季、季大哥,”他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你要走?去哪儿?我陪你去啊。”
季初晨忙摇头:“只是去解决下遗留问题,不是什么大事。小潭,这餐馆和仙游街刚有起色,你哪能离开?”
见郁小潭面露难色,他又安慰道:“说是最多一月,或许也用不了那么久,很快便会回来。”
郁小潭还是不放心:“季大哥,你是去解决什么遗留问题?”
季初晨想了想,缓缓道:“关于我受伤之前的一些事……其实小潭,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啊?”郁小潭心中一凛,忙追问,“那是什么人伤你?季大哥,你究竟来自哪个宗门?”
季初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伤我之人已经付出代价了,至于我来自哪里,小潭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郁小潭:“???”
他猜什么了?
见少年仍有懵色,季初晨拉着他的手,与郁小潭一起在院中坐下。
小院中青草浅浅,随着夜风轻轻摇摆,季初晨的嗓音也如清风柔和,缓缓地,娓娓道来:“其实小潭,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被父兄所害……”
虽然认为郁小潭已经知道了,但这一刻,季初晨还是很想讲给郁小潭听。
他第一次如此深入地剖开自己的心,将之前鲜血淋漓的伤口层层剥开,将自己的人生清清楚楚坦白与郁小潭听。
季初晨本以为再提起父亲和弟弟,自己的心仍然会痛,可其实他发现这些话讲出来没有那么难。
甚至诉说时,连父亲兄弟的面容在他心中都渐渐遥远,逐渐化作一个模糊的符号。季初晨迎着郁小潭乌亮明澈的眼眸,少年的眼底微光闪闪,那是郁家餐馆中点亮的橘红灯火,是皎洁柔和的深夜月光,而所有温暖的光彩中央,清楚地映出他的影子。
那些温柔的光化作实质,萦绕在他周围,抚慰着他的心伤,将原本匆匆压制的伤口轻柔地再次包扎。
于是所有淤血和伤疤尽数消抹,曾经近乎天崩地裂的背叛与伤害,如今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宝贵的东西。
譬如身后灯火通明的餐馆。
譬如眼前一往情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