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被包围在大火当中。”

“先是寒冷，然后是酷热吗？”白雪霁说，“这个游戏AI还挺有意思的。”

“身处其中就不会觉得有意思了。”吉萨苏苦笑，“我们一开始还试图突围，在有两名进化者死亡后终于发现，只要我们不冲出驻地，大火也不会烧进来，但结果就是，我们这一次被熊熊烈焰困住了。”

“真惨，一开始是寒冷和缺衣少食，现在是酷热，啊，下雪的话至少能保证水的摄入，但是大火之中的话，别说是食物了，就连水都很难找到了吧。”耿甜甜感叹。

“这一次也烧了七天七夜？”景泽问。

“三天三夜。然后大火熄灭，天地之间刮起了沙尘暴。”

“靠！”尉迟恭感同身受般骂了一句，“这就是在耍你们玩！”

从雪到火再到沙尘暴，而且只围着吉萨苏这群反叛的进化者开刀，很明显是游戏AI针对性的行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看不见的末日主宰者就像是猫抓耗子一般，明明可以直接把这群大胆的进化者干掉，却选择了迂回而漫长的方式来折磨他们，这远比死亡更可怕！

“游戏AI进化了。”景泽得出结论。

“沙尘暴只持续了两天两夜，接着是洪水。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的士气已经很低了，唐秀的投降论再一次被提了出来，这一次不是她本人，而是其他多名进化者一起提出来的。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无意义的牺牲听起来伟大，实则是种浪费。与其如此，不如就听唐老师的，我们假意投降，先回到奥格雷堡里，然后寻找机会反扑，这不是懦弱也不是屈服，而是一种战略。

“这一次，这个提议被很快通过了，可能有个别人有些犹豫，但他们也只是怀疑投降是否就能保住性命，然而这时候看起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那你当时？”

“我投了反对票。”吉萨苏说，“但是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即便我是创始人之一，我也无法违逆大众的投票结果，于是大家当即决定回到奥格雷堡，请求末日因素的原谅。”

景泽想，接下来应该就进行到唐秀曾经说过的分岔口了，据伊凡所说，当时假意投降的人里活下来的是吉萨苏，而唐秀说，活下来的人是皮托蒙，但是两人都没提到唐秀本人当时在这出假意投降的戏码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演员的自我修养……

一个熟悉的词汇出现在景泽的脑海里，这个末日世界真真假假，吊诡离奇，每个人都像是戴着面具在表演，如果说以前的世界是信息太少，所以难解谜，那么这里恰恰是信息太多，甚至连破题的点都看起来有好几个，却又不知道哪一个是正确的。

“我们冒着泛滥的河水，逆流而上，花了好一番功夫，终于狼狈地回到了奥格雷堡外。与我们离开时相比，城外依旧大路通天，城内却不再静悄悄，而是飘扬出了优美的小提琴和钢琴旋律，空气中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和清新的花香，这一切都衬得我们的离开像是一个自取其辱的笑话。

“就在大家都觉得心情不痛快，犹豫着要不要扭头就走的时候，城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皮托蒙。当我们发现彼此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似乎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城外一样。他急匆匆地跑上来问我们，你们上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们好久！

“他一脸的无辜，吃饱穿暖，衣服整洁，与灰头土脸的我们相比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当时就知道事情要不好，果然有人拔出武器冲上去就想要杀他。皮托蒙大吃一惊，赶紧把我推开。为了自保，他只能与对方战斗，旁边的人谁也不上前劝，反而非常有默契地闪开了一圈，冷眼旁观他们俩的决斗。我不记得他们打了多久，可能有很久，也可能只有一会儿，当我意识到的时候，那个想要取皮托蒙性命的进化者已经死了。

“皮托蒙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也没弄明白他的对手是怎么死的。我记得他当时看我的表情里充满了茫然和惊慌，他对我说，吉萨苏，事情不对劲，你听我解释……”

“就算你肯听他解释，其他人也不可能答应。”景泽低声说，“一切的一切，从疑似杀错人，到只有皮托蒙没出城，再到那些雪、水、火、沙尘暴，都是游戏AI的前期准备，他就是为了让你们分崩离析，自相残杀。”

吉萨苏重重叹了口气，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开口：“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周围已经乱成了一团。我们这边的人有的在追杀皮托蒙，有的在旁观，而皮托蒙也并不是没有帮手，当时还有其他一些进化者也没有被驱逐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他们也在，当发现城外的进化者集体围攻皮托蒙的时候，他们本来想上前劝说，但是城外的人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多日被打压围困累积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宣泄而出，两方人马发生了激烈的火并，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被人杀死了。”

“你是被自己人误杀的？”景泽震惊。这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值，这群进化者甚至连游戏AI的真实身份都没找出来，连它的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就折兵损将，四分五裂，甚至杀死了自己的领头人。

吉萨苏说：“我不知道具体是谁杀了我，但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成了一个数据复刻体，被放逐在奥格雷堡外，如果有新来的进化者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猫腻，像过去的我一样冲出城来，他们会有一定的几率遇到我，我会给他们一些简单的提醒，至于他们听不听，那是他们的事情，这就是游戏AI安排给我的任务。”

“啊，他的身体！”耿甜甜惊呼一声。

吉萨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薄薄的，光线能够穿透他的身体落到后面，甚至连折射都不会发生，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物体。

“我超出了游戏AI限定的规则，为了把这个故事讲完，我的能量已经全部用罄，以后可能不会再出现了。”吉萨苏说，“如果你们要跟游戏AI战斗，一定要小心不要步上我们的后尘，还有，去找皮托蒙，我认为他应当发现了一些什么。”

“我们要到哪里才能找到皮托蒙的人？”景泽抓紧时间问，吉萨苏的身影已经变成了微弱的磷火，看起来马上就要消散。

吉萨苏指了一个方向：“去天的尽头。”说完这句话，他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与此同时，刚刚还满天闪烁的机房指示灯一般的天空也消失了，景泽他们脚下微微一坠，像是从不高的台阶落下，等到站稳脚跟的时候，发现他们身边的环境已经变作了一片阴沉成灰蒙蒙的天空和堆满了不同形状巨大乱石的土地。

跟刚才相同的是，无论往哪个方向看，他们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景泽再次对耿甜甜招手，耿甜甜：“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