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看这孩子,从小就是这种马虎性子,对外人规矩,对着自己人就是这样冒失。”大舅妈说话真好听,没礼貌就是没礼貌,在她这里就成了‘自家人不用太规矩’。
“我看大表哥对他外公外婆很规矩啊,这么说他把外公外婆当外人?这不太好吧?”
安以农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吃完一顿回家,就非要来招惹他。
老人穿着自己觉得最好的衣服来参加宴会,还没开口就被嘲讽。心意被践踏也就算了,人也被无视。
外婆视大舅为骄傲,但在大舅这里,无法提供任何帮助的老母亲,是他的耻辱。
“洋洋,大人说话呢,小孩子别插嘴。”大姨拦住他,一边和旁边的人说,“这孩子心疼他外婆。我妹妹以前就是个孝顺人,孩子跟着爹妈学,也是个孝顺的。”
安以农知道这是大姨在护他,农村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传统,比如就算长辈做错了,晚辈也不能说,说了就是没礼貌。
“是我心直口快说快了,我就是好奇问问,表哥不想回答就算了。”他干脆利落地‘道歉’。
眼看着话题转向不对,大舅妈又来打圆场,说孩子一直很想念奶奶,同时感谢大家陪伴老母亲,说他们有心无力,实在外面事情太多离不开人。
大舅妈还一脸为难地说,其实他们特别羡慕弟弟能够陪伴在老人身边,很有安全感。他们在外面,最担心的就是老母亲的身体。四周围其他亲戚都似真似假夸他们孝顺。
“这容易啊,大哥你把妈接出去住几年不就好了?又全了孝心,又能陪伴老人,一举两得。你看嫂子不是做得挺好,父母都接国外去了,跟着学学。”大姨皮笑肉不笑道。
他们得了便宜卖乖的嘴脸似乎把大姨激怒了,结婚宴会这样的场所都忍不住说出来。要知道,在乡下地方,破坏别人婚礼和喜宴,那就是结死仇。
大舅一家僵硬在那里。
“哈……”安以农侧过身肆无忌惮地笑,手里还摆弄着手机,“这视频真是好笑。”结果手机是黑屏的。
“哦,我说笑呢。妈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们哪里放心,那还不得一天三个电话问平安,能舒舒服服一年见一次不挂念?
“哦,不要误会,大哥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社会上某些私德败坏的人。毕竟你人没来,但赡养费……咦,小弟,大哥给赡养费了吧?回头大哥入了外国籍,外国法律可不管华夏老太太的养老。”
小舅尴尬着想要缓和一下,小舅妈不受这个委屈:“没呢,说外面用钱地方多,倒是从妈这里借了不少养老费。”
“诶?我这出嫁女都没忘记给赡养费呢。”大姨怪道,“怎么别人都是出国赚钱,大哥是出国贴钱的?”
外婆看着子女吵吵闹闹,表情从平静到暗淡,安以农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外婆喝什么饮料?还是喝点热水?”
他看出来外婆想要叫停,但此时叫停,难免伤了大姨和小舅的心,他们会误会外婆还是偏着大舅舅,为她以后的养老生活添了阻碍。
站在母亲的角度,自然是希望大家都和睦共处,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
如果这次大舅一家毫发无损地离开,一直是孝顺孩子的大姨和小舅以后还能不能孝顺,就不好说了。
安以农都能看明白的,外婆岂会不知?所以最后她只是说:“我喝热水。”之后再无他话。
结婚宴席一结束,大舅一家也算是彻底和这边决裂了,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再不情不愿,也得每年拿一万的赡养费出来。
对了,还得把之前十多年没有给的补上,算少点,十万。
大舅是没脸了,大表哥更是骂骂咧咧,只有大舅妈依旧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并且笑着和安以农说,让他以后出国去他们家里玩,不论如何,以后都是‘亲兄弟’。从头到尾她都特别冷静,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她很满意,一年一万就能买断大舅这个儿子和一个前途无量的变异者孙子。
这才是大舅家真正的主事人。
安以农觉得,这边小舅加上大姨两家人摞一块儿都玩不过大舅妈,就这么分开了挺好的。
新手村安全啊。
那天他也没有留下过夜,早早就叫了车。外婆站在屋子门口送他,虽然中午才发生过不愉快,她脸上却没有多少悲伤,或许已经看多了,或许因为看透了。
“外婆,家里水电我都连自己手机上了,以后我来交,就当替我妈给您的。”安以农拉着她的手,“您先别拒绝,我在外头有事也回不来,让我做点事,我能安心一点。”
其实外婆还算幸运的,四个孩子里有三个是真的孝顺,只不过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独自居住在一间能听到回声的屋子里,还是感觉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