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起来的商人一家在左边的桌子旁坐下。
一会儿菜就上了,羊肉汤里撒了香料,吃起来不觉得腥只觉得香,安以农还把饼切开,塞入蔬菜和羊肉,两片饼包着吃,吃得是满嘴流油。
其他客人看着新鲜,也要了烤羊肉,这样包着吃,饼皮浸了油不干,羊肉被饼包着不油。
商人吃得尤其欢,他惊奇地对安以农说:“这样好吃啊。”
安以农喝一口热乎乎的羊肉汤,笑着说:“就是不能冷了吃,热的才好吃。”
就这么两句话,两桌子的人就打开了话匣子,他们越聊越多,商人说自己回老家休息几年,安以农说自己要去定沙县定居几年。
“先生是要到定沙县去定居?”商人惊奇道,“莫非您到咱们定沙县教书?那儿连童生都没几个,您要开学堂,只怕也招不到人。”
“这倒不急,没有童生也可以慢慢培养出来。对了,咱们定沙都有什么特产啊?”安以农好奇地问。
“那咱们定沙的好东西可多了,别的不说,就是瓜果都比别的地方的甜,牛羊也比别的地方的壮。”
商人说到这个就兴奋:“我们本地的葡萄可大可甜,吃一粒,甜一天。还有家里的笨牛,黑毛短角,不善耕种,但是肉特别香特别细嫩。”
“就是可惜啊,这知县不懂,只说不让随便买卖牛,也不管是耕种的牛还是养了吃肉的牛,所以也没人养。
“好在养羊没有这样的限制,我们这里的羊也好,肉不腥臊。”
从甜如蜜的瓜果,到本地特产的牲畜,再到荒漠中特别的植被,商人说了很多。
虽然定沙县很穷,可用的田地少,水资源还匮乏,常住人口甚至不到五千户,但在商人的眼里,最美还是家乡。那一草一木,都蕴含着定沙人对家乡深深的感情。
商人的话安以农是相信的,西北好东西可多了,可惜就是交通不发达,等东西运出来,都烂了坏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一是修路,二么,就是进行深加工,最好加工出来的产品能保存一年半载的,比如果干牛肉干葡萄酒什么的。
第三是拿到买卖许可,比如牛肉这种受到限制的产品。
还有第四个,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就是打出名气,要广而告之。
“不是说来了新的知县吗,说不准他能允许买卖牛呢?”
“嗨,知县允许有什么用?上头不允许。”商人嘿了一声,“我是不指望新的知县了,反正啊,待不了一年半载就得回去。”
来这的知县多是被贬谪来的,来了不是整日哀叹自己的命运,就是想方设法回繁华中原去。难得有那么两个想要好好治理的,对着定沙县这种环境也是无计可施。
这日子久了,老百姓已经不指望父母官了。
他们说得热火朝天,一直到天黑才各自回去。
商人坐在凳子上剔牙,一边说:“我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今天遇上的这位却让人看不懂,要说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看那通身的气派,不像。要说是富贵窝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对咱们都没有架子。看不透,看不透。”
他妻子正整理床铺:“你看透了也没用,他是士族,咱们呢,商贾。他说两句好话,你还真就当朋友了?”
“话不是这么说,”商人说,“一个人是看得起咱还是看不起咱,我一眼就看明白。”
闻言,商人妻子直起腰,对着丈夫没好气道:“这话你别和咱们女儿说,回头她当真了看我不闹你。就这一个女儿,我可舍不得她给人做妾。”
“看看,你怎么还想到那儿去了?行了,我不会和女儿乱说的。”
商人屋子的灯熄灭了,安以农屋子的灯却还亮着,他在信上写了商人的事,并且说自己听着听着,心里不悬了,反而觉得那里大有可为。
既然定沙县的气候不适合耕种娇贵的作物,那他们可以种植一些不娇贵的作物啊,比如牧草、高粱、大豆……而那据说特别甜的瓜果,也可以找机会做成果干和罐头。
安以农还提到了一种橡胶草,在他记忆中,西北就有这种草,可以制作出橡胶来,有了橡胶,蒸馏器、罐头都可以安排上了。
此外,定沙县在两国边界,如果能设立互市,互通有无,绝对是利大于弊,两边的日子都会好过起来。但是这种事朝廷要考虑很久,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
商人就像水,水太多,形成水涝,水枯竭,又变得贫瘠,只有数量恰好的流动的活水可以带来生机。
如果他真的把互市申请下来,谁来主持互市呢?又应该打造怎么样的重点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