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看了,莫看了,你埋得深,野狗吃不着。”之前的长辈安慰那个后生,后生当即大哭起来。
“娘,我对不住你,连个坟都不能给你立。”
其他人也是鼻尖酸涩,只有老人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静:“走吧,你娘有人收尸,享福啦。”
他们一直向前走,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那天晚上,安以农在睡梦中听见犬吠声,他醒来好几次,第二天一早又被哭声吵醒。
一对夫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们前面的树上吊着一个老人,是昨天帮忙埋了阿婆的那个老人。
第57章
“俺爹走啦,他说给孩子留口粮。”那对夫妻在哭,他们的子女也跟着哭。人群中同样行走不便的老人看着直直挂在那里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以农也看着那具尸体,心里空荡荡一片。
村民们走了十几天,路上又死了几个,饿死的,病死的,甚至还有差点儿渴死的。
两年大旱,他们都很注意饮水的问题,家家户户的车上都有装水的容器,路上只要看到水,他们就会收集起来,沉淀后拿出来用。
但是土地太干了,就算顺着水源走,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水。最极端的时候,安以农看到有个男人保存下自己的尿液,然后……
当然他听说过,尿液中段可以饮用,作为缺水时候的一种极端措施。但是他无法下这种决心。
安以农也试过很多种野外获取水的办法,比如在植物茂密湿度较大的地方,利用温差蒸馏出地下水蒸气。
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野外生存这个东西,知道和会做真是两回事。
好在没有多久天空开始飘雪,雪可以融化成水,所以队伍中才没有人因为缺水死亡。
天气转冷,村民都换上了最厚的棉衣,安以农甚至戴上帽子穿上棉鞋。
这还不够,夹带着雪花的风吹在脸上跟下刀子一样,很多人的脸都被吹裂了,手也被吹肿了。晚上若是一烤火,还会奇痒难耐。
安以农用厚实的围巾把自己的脸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还用剩下的皮料子给自己缝了一双手套。
为缝这双手套,他把自己的手指扎得鲜血淋漓。
如果没有健康光环,安以农觉得自己已经死在路上了。
其他人就没这样的运气,他们的脸被冻得裂开,手和脚都起了冻疮。
雪落在鞋子上,体温一化就变成雪水,雪水进了棉鞋,一天走下来,那脚冻得都没知觉。
心急的人晚上直接靠近火堆,去烤自己的脚,结果反而让脚上生出冻疮。后来他们才学会,先把受冻的手和脚丫子搓软了,才能去烤火。
人群外的安以农放下草帘子,挡住别人的视线,才敢摘下围巾和帽子。和其他人比起来,他的面色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总得裹得严严实实。
这才十几天,村民的精神面貌已经全变了。
他们不再说笑,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也没有光亮。就算晚上点着篝火围在那儿,也没有人说话。
食物一直在变少,危机感一直在增强。
东西吃少了,走不动,留下是死路。东西吃多了,日后没粮食,也是一条死路。给老人吃,孩子饿得哇哇哭。给孩子吃,老人眼看着就是死。
他们仿佛站在悬崖上,一边是孩子,一边是老人。
“等到了省城,就好了。”村民这样安慰自己,也安慰别人。
当村民开始适应下雪天的时候,他们终于进入大路,也和前头的队伍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