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兜兜再次醒过来,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回到自己房中, 正稳稳当当地躺在蓬蓬松松的床铺上。他坐起身体,支棱着两只耳朵细听, 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收拾声和偶尔的轻声细语,显然大家都已起床。
意识到此时恐怕早已错过早餐时间,小橘猫不由得扼爪叹息。
又失去了宝贵的一餐!
他挣扎着从床上滑下来,四肢并用蹿出门, 心想自己若是抓紧时间起床,兴许还能磨着管家给一顿点心呢。
小橘猫举着尾巴飞奔下楼,口中喵呜喵呜地发出一连串的鸣笛声, 埋着头看也不看就冲进餐厅。没留神迎面而来走来一个高个子,小橘猫一头栽进那人的小腿之间, 身体交叠摔了个猫啃泥, 脑袋在下, 屁股朝上。
兜兜对眼发昏,呆愣愣地由下往上看去。
原来是府上新来的客人修杰。
“嘿呀, ”兜兜轻轻张了张爪子, 友好地招呼道,“你好呀。”
修杰忍俊不禁, 俯身将兜兜扶起来, 笑道:“你好, 怎么跑得这么急?”
“我着急吃饭饭呢。”兜兜老老实实地回道,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幼崽真是可爱啊。”修杰感慨着, 忍不住又摸了一把兜兜的脑袋。
兜兜急着要往食盆冲, 虽然脑袋仍旧摆在原地, 应付着修杰蓬勃的长辈爱,但屁股早已朝着另一头的厨房入口方向挪动着,暗自较着劲,直将身体抻得又细又长。
修杰看出兜兜的小心思,故意使坏,抓住兜兜的一只胳膊往自己身边拽,嘴里戏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可爱的小朋友,快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兜兜不乐意了,抬起另一只前爪搭在修杰的手腕上,别别扭扭地想要挣脱开来。
“但是我不喜欢聊天说话。”
修杰立刻又道:“我刚刚去厨房要了一份茶点,有沙沙浆果做的乳品,还有甜甜的香果茶,什么都有,就是缺一个可以聊天的伙伴。”
兜兜立刻停止挣扎,正色道:“是吗,未免太巧了吧,我可太喜欢聊天说话了。”
修杰松开他,哈哈大笑。
兜兜钻进角落里,一通捣鼓,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只浅口的小盘子,呼哧呼哧地拖到修杰的脚边。
修杰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兜兜回道:“这是我的食盆。”
当然,这只是兜兜单方面认定的小猫咪食盆,也是他背着管家藏起来的小食盆。在正常进餐时,兜兜和其他人一样,用正常的餐具进餐,只是对于一只有极高的自我修养责任感的家养小猫咪,他认为自己应当有一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食盆。
众所周知,猫是极为挑剔的小动物,它们会将自己独特的审美运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对食盆的挑选。在猫咪大学的某门选修课《猫的家具用品美学面面观》中就曾提到,猫选择食盆时,会从气味、形状、实用价值等角度来评析。小猫咪的嗅觉灵敏,那些使用劣质材料制作而成的食盆往往散发出怪异的气味,品质低劣,令猫难以忍受。而小猫咪天性喜爱干净整洁,追求优雅得体的进餐方式,食盆太宽、太窄、太高、太低,都有可能影响到小猫咪发挥极致的用餐礼仪,需要慎之又慎。
当然,对于小猫咪而言,这一切谨慎的挑刺过程都是很有必要的。食盆是属于小猫咪的进食仪式感中重要的一部分。一旦它们选定某个心爱的食盆,这个食盆便会陪伴小猫咪们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乃至其一生之中,都无需更替变动。
兜兜冒着挨打的危险,在厨房扒拉了整整三天,才从诸多大小不一、形式各异的碗盘中寻觅出一方宝贝。宽口浅底、大小适中的瓷器小盘,正好能容下小橘猫的胡子横跨的整个宽度,胎质细腻、内壁光滑,不易着色污染或留下气味,是兜兜理想中的食盆。
兜兜潜伏多时,伺机将小盘子由厨房偷渡至餐厅,藏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角落里。每逢加餐之时,他便拖出自己的小食盆,规规矩矩地摆在管家的脚边。等用餐完毕,仆从们将食盆刷洗干净,兜兜便会再次潜入厨房,偷走小盘子。如此反复再三,管家早已放弃寻找“偷盘贼猫”的计划。
修杰闻言,好笑道:“什么食盆,这是你的小碗?你怎么将自己的小碗藏在那种地方,沾上灰尘怎么办?”
“不会的,”小橘猫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时不时会溜进去,用我的尾巴掸灰尘。我的尾巴可能干啦。”
修杰连小盘子和小碗都分辨不清,兜兜立刻意识到对方是不能够与之分享猫的家具美学的对象,便不再多言。
少时,在仆从们的帮助下,修杰布置好餐桌,端上食盘,带着兜兜在起居室外的小阳台上坐下,享受着惬意的点心时刻。
进入长冬之后,壁炉里的炉火不断,起居室内始终飘荡着一股清甜的果木香气,哪怕在透风的阳台上,也能感受到融融的暖意。室外是黑蒙蒙的一片虚无,没什么看头。唯有天际时不时划过一片流星雨,点缀着如墨的苍穹。
兜兜将眼睛瞪成铜铃一般,目不转睛地监督着修杰分配点心。在这样严苛小法官的密切监视下,修杰不敢藏私,将一整块浇满果酱的沙沙浆果乳糕完美切割,不偏不倚,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