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年纪大了,可不比你,”江言禅揉了揉那只手臂,“这一下给我甩的,手都要扭坏了。”
她顿了顿,而后又拿腔拿调地说:“这一回带你出去,也是冒着险的,倘若事成了,却没有什么好处,可倘若事不成,只怕你家那位陛下,要将先生的月俸给罚光了。”
“他敢!”方啼霜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才发觉到自己的音量有些过高了,故而又低下声,神秘兮兮道,“有好处的,我那儿还留着一盒他送我的宝石色料,我去给先生拿来!”
江言禅忙捉住了他的手腕,轻笑一声道:“欸回来,你的心意先生领了,方才是逗你玩呢,咱们师徒之间,还说什么好处不好处的。”
方啼霜还愣着,她便又拉了他一把:“走吧。”
江言禅带着方啼霜来到裴野近前,如往常一般说要带他离宫去采生,既是她亲自开的口,陛下便也没怀疑,只是指了几个千牛卫,跟着他们一道同去。
方啼霜一出宫,便直奔王府,对千牛卫们只说是有东西路在他府上了,那王府里住着的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故而他们倒也没出言阻拦。
“裴逸!”方啼霜穿过王府宅墙,无视了家奴们要他在侧厅厢房里等候的话,“怀亲王!”
家奴们第一回 听见除了皇帝以外的人敢直呼自家主子的大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地往裴逸所住的主院里通传。
裴逸才刚刚睡醒,披了件衣裳便来到了正堂,正堂外黑瓦朱柱、砖砌台基,而正堂里立了个柳条般的人,正踩在那水磨石地砖上,气急急地跺脚。
转头见裴逸终于出来了,方啼霜忙跑上前,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祖宗爷爷,”裴逸苦笑道,“现下正是午憩的点,本王没让家奴们把你打出去,还艰难地从床榻上爬起来见你,已经是很看重你了。”
他稍稍一顿,转而又问:“这大中午的,你来找本王做什么?皇兄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他还许你出来玩?”
方啼霜只好简述了一番前因后果,而后道:“我那块玉佩肯定是丢在那间妓馆里了,你快再带我去一回。”
怀亲王听他这么说,差点没气撅过去:“你还嫖上瘾了?皇兄说本王若再胆敢带你去一回,就要速速逼本王成婚,将本王赶去封地了——本王嘴角边上这块淤青你瞧见没有,就是那日让苏靖给打的。”
“还有腚上,”裴逸哀哀道,“也挨了皇兄一脚,现下还疼着呢,陛下还罚了本王半年的俸禄,你若是还有良心在,以后最好别来找本王玩了。”
方啼霜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可裴逸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带他去了。
方啼霜忖了忖,而后抬头道:“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找。”
“你还敢去?”裴逸瞪着眼问他,“皇兄回去没罚你吗?还这样张扬,那玉佩丢了便丢了,你让陛下再送你一枚不就是了?”
“你懂什么,”方啼霜恼着脸,“那块玉佩是独一无二的。”
说完他便扭头往王府外跑去了,裴逸还没醒过神来呢,却见他又扭头折了回来,很严肃地警告他道:“你别多嘴告诉陛下,知道吗?我一会儿就找着了。”
裴逸很乖觉地点了点头,可等他一出府,便立时遣人到宫里头去给裴野报小信去了。
片刻后,平康坊内。
那妓馆大抵是也没见过青天白日里来嫖的,龟奴瞧了他一眼,只觉得此人面若冠玉、仙姿玉质,他自在妓馆里干活以来,便从未见过哪位恩客长了一张这样的脸,还要来花钱嫖的。
因此他忙入内唤出了那假母鸨子,那鸨母摇曳着飘了出来,一瞧是方啼霜,脸色便稍稍拉了下来:“我说贵人呐,您还是请回吧,上回闯进来的那位贵人说,咱们要再敢放您进来,便要平了咱们的店子,让咱们关门大吉呢。”
这老鸨子成了精了,当然知晓那日那位郎君定不是普通贵人,说什么也不肯再放方啼霜进去。
方啼霜急了:“我知你们为难,可我的佩玉丢了,这两日我哪儿都没去,家里找不着,说不定是落在您这儿了。”
那鸨母死也不想再与他扯上关系,忙答道:“哪有您的玉佩啊?那些厢房咱们早就收拾过了,若有人拾着了您的玉佩,定也没人敢藏啊。”
方啼霜苦着脸,哀求她道:“好娘子,您就让我进去找找吧,若找不着那枚玉佩,我就要死了。”
他在门口喊了半天,终于有个小倌闻声出来了,他白日里不施粉黛,显得比那夜清秀多了,方啼霜差点都没认出他来。
“妈妈,我出去与这位小郎君说句话,”那小倌施施然道,“一会儿就回来。”
那假母鸨儿夹了他一眼:“随你,只别再叫人关进了牢里去,妈妈我可使不起那银子去赎你。”
两人在外头找了一家小茶馆,点了两盘点心、一盏茶,靠堂口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