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面面相觑。
在此之前,太清师祖是最早支持天楔计划的一位师祖。
“妖死了,西洲百姓也死了,简芝的孩子,你们的徒弟,也都死了,”太清师祖声音苍老,“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不后悔,又怎么可能呢?”
大部分长老们神色黯然,庄旋神情冷戾,一言不发。
太清师祖叹了口气:“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意义?西海海妖的实力的确比我们预计的更加强,牺牲的弟子也的确超出了我们原先的预计。但眼下,不论是我们,还是它们,都没有和解的余地了!”他一指水镜上映射的累累尸体,“我问你们!就算妖族现在退兵,你们肯答应?!”
没人回答,但言长老已从所有人脸上得到了答案。
“我再问你们,”太清师祖又一指越过山峰缺口,进入第五重山脉与第六重山脉之间的海河的寒荒妖族,“我们现在跟他们说休战,它们肯答应?!”
依旧是不需要回答,便有答案的问题。
“这就够了,”太清师祖淡淡地道,略一顿,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别说死的是你们谁的孩子,就算现在死的是老夫,这场仗也得继续打下去!除非御兽宗灭门,否则天楔就算把我们自己人也搭上去,也得给我更了!否则此后万载,御兽宗就彻彻底底是西洲的罪人!人间再无御兽宗的立足之地!反之,假若我们真的能更天换柱,那么就算这次死了再多人,死了再多妖,青史上我们留下的也是功绩!谁起了后悔的心思,都给我掐死在肚子里,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是!”
众人齐声应和。
“庄旋!”
“弟子在。”庄旋掌门欠身。
“你来把握开阵时间,再有谁敢质疑你,老夫第一个出手杀了他。”太清长老寒声道。
“是!”
太清师祖转身回到银龙龙丹旁边,盘腿坐下,与另外两位“太”字被的山门师祖一起,将手按在了银龙龙丹上。
……………………………………………………
“真可惜,竟然没有闹出大动静。”
一位荒侍看着水镜中浮现出来的画面,摇了摇头,显然颇有些失望。能坠邪成为荒侍的家伙,大多都是一些脑子不正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经病,见了热闹就想看,也不管对他们大荒自己的布局有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位于距离御兽主宗所在的龙首千峰四五千里处的西北隅,
这个距离堪称遥远,并不会被御兽宗发现,但对能借荒瘴而行的荒使和邪魔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随时可以插/手干涉战局。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荒君并未允许他们踏上西北隅。
“闹不起来的。”怀宁君淡淡地笑了笑,“庄旋此人,城府极深。与其说他刚是动怒,倒不如说,是想借动怒,挑开御兽宗所有人最后一层遮羞布,斩断所有人的退路。若那位太清长老没有出言,让他继续借题发挥下去,效果会更好。
“比起什么青史留名的君子言辞,小人做派的一条船威胁,更为有效。”
“原来如此。”说话的荒侍恍然大悟,急忙恭维起怀宁君,“不愧是荒君大人,洞察如火。”
“这些御兽宗的半截身子都入土的家伙,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玩敲打威慑那一套……”怀宁君摇摇头,“等真正迁移天楔,庄旋第一个杀的,就是他们。某种程度上,御兽宗倒也当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您是说,庄旋就像山海阁左梁诗?”荒侍揣测问道。
怀宁君失笑摇头:“你把他们两个放一起,简直就是拿臭壤去媲美芳草,左梁诗隐忍八百载,虽也做了许多不得不为的事,但所行所为,是为了最后的清山镇海。他就是个彻头彻底的君子,被时势逼得做了小人。”
“那更天楔,不比清山镇海更君子?”荒侍跟随他时间不短,知道这位怀宁君不怎么在乎底下的人提疑发问,他更讨厌的是,身边跟随的人都跟木头一样,只会唯唯诺诺,什么话都不敢说。
作为曾经的白帝,如今的荒君,怀宁君有这样的习惯其实有些奇怪。
也许是因为,曾经他常常同谁争执议论,各执一端。尽管如此,已经没有多少人有资格有胆量同他争执,连提疑发问,也带着投其所好的色彩,他也还是保留了这个聊胜于无的习惯。
“从人间的角度看重定天楔,的确是一件罪在当下,功在千秋的事,”怀宁君道,“但庄旋要更天楔,绝非他有多仁义,多目光长远。而是出于仇恨。他出生在北地的雪城,目睹过象群践踏的城池。无定的赤象群毁了他生长的家乡,他就要彻底镇压妖族,毁灭妖族。在西海海妖进攻时,还要特地将赤象群充作第一波防线——如今,御兽宗的驭象已经尽数覆灭。这是一个以仇恨为生命的人,可怕的是,他的确有这种本事。”
“当他发现,更移天楔,能够一次性除掉西洲最强大的妖族势力,并且让妖族从在西洲境内彻底受人掌控时,他就会为更移天楔倾尽所能……想想也很有意思,一个是真君子,却只能装做伪小人。一个是真小人,却只能装作伪君子。”
荒侍赞叹:“是小人驽钝,为表象所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