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老虎奄奄一息,樵夫又路过困虎地,看到老虎快要死了,旁侧看守的人正在打瞌睡,就动了恻隐之心,上前把铁笼的门打开了。谁知道刚一被放出牢笼,饿了几天几夜的老虎,扑出来,一口就咬向了樵夫。
垂死时,樵夫恍然大悟,说:
原来我觉得老虎可怜,是因为他吃的不是我啊。
这一则短传,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在御兽宗千年前那场派系之争的时候,在宗内流传甚广,几乎人人皆耳熟能详。在亲善派势弱之后,经常被力主奴妖派用来讥笑。
眼下率队的弟子引俗典嘲弄,叫做“方英”的弟子一张苍白的脸顿时就涨得通红,竟是一声也做不得。
他的反应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其中就有人,高声道:“杨轻师兄,你可太看得起这胆小鬼了,别说让他下去跟底下千万条蛟龙近距离接触了,他光这么看着就快尿裤子了......哈哈哈,谁不知道他是宗门演武里斩蛟除鳖最少的一个?”
其他人笑得更厉害了。
大家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点,用以转移亲眼目睹养龙池里真正情况的那种惊骇和冥冥中的惶恐。
“我就说,他当初就不该被收进我们停云峰,”一人讥笑,“这家伙跟那老虎不吃到自己头上就觉得老虎可怜的樵夫没什么两样,就该把他丢到常余峰去。”
他口中的“常余峰”,就是如今御兽宗仅存不多的主张亲善派之一。
“常余峰的人就在那边。喏!”说话的人往旁侧一努嘴,“方娘娘腔,你还不赶快滚过去。”
他示意的地方,立了二三十名袖口刺有流云的常余峰弟子,为首的是一位用红绳扎住马尾的女子。与这边的停云峰众人不同,常余峰脉的弟子没有人出声谈笑,全都沉默地,严肃地看着底下的养龙池。
一直到有人提及,为首的常余峰大师姐,才冷冷地朝这边扫了一眼。
“快去啊。去啊。”
停云峰弟子还在起哄,不知道是谁还挥袖,掐了个风诀,狠狠推了一把方英。
他踉跄一下,连人带所成朱鸟,都险些从天空上掉下去。容貌冷艳的常余峰大师姐屈指一弹,将那道凭空卷起的劲风击散,寒声道:“穆时,你别太过分了!”
“我们哪里过分了?”停云峰的率队弟子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袖子,嘲笑道,“是你今天火气太盛了吧?我今天可是听说有人去执法打听了罪徒曾清的情况,还去了藏书阁,借阅了宗门堪舆图......”他的目光停留在常余峰大师姐越来越冰冷的脸上,“怎么?这人不会是你吧?”
常余峰大师姐冷冷地盯着他。
剑拔弩张间,养龙池方向又是一声震鸣。
八座缓缓移动的山峰轰然落到预先设好的地方,铜网彻底展开。天空中堆积的隐约仿佛在冥冥中应和着什么,也随之沸腾起来,云层中闪电穿梭,森白的光照得整个御兽宗主宗所在的群山海河之地忽明忽暗。
古籍中说:龙出行云,雷电交织,水汽沸腾。
蛟虽然算不得真龙,但数量过多,养龙池开启的动静,不比真龙出渊差。
养龙池的变化平息了一场一触即发的摩擦,不论是常余峰还是停云峰的弟子,都急忙驱使朱鸟,向下飞落,按照事先领到的命令,去守与养龙池大阵相关的几处穴眼。向下飞时,常余峰队伍末端的一名弟子忽然道:“你怎么在这?”
其余常余峰弟子一回头,只见方英紧张地抓着朱鸟的羽毛,涨红脸跟在他们后边。
“我、我......”他磕磕绊绊,“我不想跟他们一起。”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
“不怕他们生气,要跟就跟吧。”大师姐扫了他一眼,冷淡地道。
“不怕不怕。”方英喜出望外,急忙道,“他们本来就不喜欢我,平时也没人会跟我说话......”
大师姐略一颔首,移开了目光:“别掉队,养龙池附近都是阵法。”
“啊,好的好的。”
方英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最后边。
“真让那家伙跟着啊?大师姐。”一名女弟子低声问,“我听说,他是停云峰出了名的废物......”
“至少比其他连人都算不上的家伙好。”大师姐寒声道,她低头看汇入海江的浑浊湖水,湖水中血肉和白骨起起伏伏,恶臭扑鼻。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厌恶,“至少他还知道,造成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