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低下头,轻轻衔住哑巴少年,把他放到自己的胸羽前。
然后用自己宽大的羽翼盖住了哑巴少年。
就像两天前的暮晚,就像更久更久前的清晨,它用翅膀挡下隆冬的风,孩子们躲在它胸前。
你拍一啊,我拍一,一个小孩乘白鹤。
你拍二啊,我拍二,两个小孩寻清果。
你拍三啊,我拍三,三个小孩喂白鹤。
你拍四啊,我拍四,四个小孩……
……
太阳初升的那些清晨,鹤城城墙外的海面被映照成得流光万顷,风一吹就泛起彩光的细褶,宛如琉璃卧于大地。城墙头,哑巴少年和残臂女孩坐在沙垛上,女孩脆生生地唱着儿歌,晃着小腿,伴着节奏,少年和老鹤击掌。
能说话的孩子没有手臂,有手臂的孩子唱不了歌,但一个哑巴,一个残臂,一只仙鹤,游戏也能玩得很快活。
……你拍五啊,我拍五,五个小孩扎纸鹤。
鹤呀鹤呀。
鹤城的鹤啊……
老鹤的头也扎进自己的翅膀里,青灰的鸟喙与青白的脸庞贴在一起。
它死了。
他们都死了。
“……六个小孩编竹盒。”
阿玉的歌声渐渐地消失在咽喉里,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滚了出来。风吹着孩子的脸庞,吹不干泪痕。
鹿萧萧抬手用力揉了一下脸庞,走过去抱起仿佛已经变成了石头雕像的小女孩,要带她去处理一下手臂的伤——再不处理,这个小姑娘仅剩的两节残臂也要跟着废掉了。刚一转身,鹿萧萧就是一怔。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界边缘聚集了一大批人。
有佝偻脊背的老木匠,有蓬头垢面的女浆工,有皮肤黝黑的运沙人,也有穿青圭色外袍的御兽宗弟子,顺圣色祝衣的人……他们站在废墟里,和阿玉一样,怔怔地看着结界外血泊中的鹤与少年。
高空中,血鹤还在成群结队地撞击结界。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炸开。
众人抬头,就看见三十六柄寒剑飞向四方,一团团黑雾冲天而起,凝聚成一只一只半人半鸟的怪妖,落进鹤群里。他们的气息比先前要萎靡不少,但是用了什么办法,并没有受到鹤群的攻击。
娄江剧烈地咳嗽着,一步一退,直退出六七丈,才终于止住身形。
“娄道友,可以了!可以入阵了!”
结界中,镇守鹤城的御兽宗长老猛地睁开眼,欣喜地大喊。
青光一闪,娄江脸色苍白地出现在阵中。
御兽宗长老站起身,张开双手,一枚散发幽光的城祝印出现在他手中。随着这枚城祝印的光芒浮现,鹤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开始随着一起发出淡淡的光。西洲天寒,冬季无暖地,为了给鹤群提供一个越冬地,御兽宗将整个鹤城建造成一个巨大的阵法。眼下,这个阵法就将被彻底启动。
“太乙宗,山海阁,你们自喻奉神君之命行事,原来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哈!”
落到远处的怪鸟鼓掌大笑。
“妖物!今日尔等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御兽宗长老的衣袂被风吹得翻涌起来,他长眉一扬,厉声痛斥,“老夫定要以尔等之血,来偿我鹤城今日之血灾!要令尔等之骨,此后万载,都钉于鹤城之下!便是你们背后的主使者,御兽宗也定将一力彻查到底,血债血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鸟仰天大笑,“血灾?亲手酿今天鹤城的血灾,那可不是我们!是你们自己!御兽宗,哈!你们今天倒是知道血债血偿了,怎么以往背信弃义,手段下作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词?!”
“妖祟也敢狂言秽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