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力够护你神识进幽冥一个来回,”陆净仰面看挂在屋檐下的排铃,低声说,“去找他吧。”
清风携雪,簌簌而落。
他走出门。
“陆十一。”
背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陆净没有回头:“谢就不必了,本公子知道自己有多潇洒倜傥。”
“我是想说,你黄连放多了,太苦了。”
“……苦死你得了!”
房门“砰”一声,被人怒气冲冲地甩上。仇薄灯将青瓷碗放到桌边,无声笑了。他自袖中取出深黑漆金的面具,指尖一点一点描摹过狭长深刻的眉眼。恍惚间,想起陆净先前说过的,某个人还在等着你带他回家。
“不是的。”
仇薄灯轻轻说。
他十指点在面具边沿,慢慢覆盖上自己的脸,一如从前。
天高几丈,路长几里?
地厚几丈,乡广几里?
……不是他带阿洛回家。
是阿洛在,他才有归处。
迷毂烛芯爆开小小的灯花,火焰向上蹿起,房间倏忽明亮,又倏忽黯淡,仇薄灯的神识坠入黑暗。
……………………
天池山下。
陆净盘膝坐于石上,一把秀丽的弯刀横于膝盖放着。出于年少侠客梦的情结,他习惯佩刀带剑,但其实他真正的本事是一身神鬼莫测的毒。如今这个世上,敢且愿意毫无戒备地饮下他熬的药汤的人,只剩寥寥几个。
衣袂掠空。
一道人影落下。
“开始了?”
不渡和尚望了眼气息封锁的天池山,问。
陆净点头,他便过来,一手肘将陆净挤开,毫不客气地分了大半块岩石,口中叨叨抱怨这一路好悬没被左胖子的飞舟坑死。陆净听他抱怨,没忍住,还是问:“秃驴,你觉得,他这次能成吗?”
这不是仇薄灯第一次入大荒找师巫洛。
十二洲寻觅无果,他早就疑心过,师巫洛是依旧坠魔堕进大荒了,便如曾经以巫傩降天的方式,以神识往幽冥搜索,只是一无指引,二无迹寻,一次又一次,总是没结果……有一回,还险些被坠荒的天神发现。
“能吧,”不渡和尚说,挠了挠头,“再不能就该疯了。”
陆净苦笑:“你觉得他现在没疯?”
不渡和尚低声念,阿弥陀佛。
两人忽然就明白了。
十二年来仇薄灯始终是太乙小师祖,不过是有人希望他被千娇万宠着,所以他就把自己活得恣意豪奢,凭一句“我以赤诚爱天地,天地亦赤诚爱我”撑起一个骄纵少年的朽壳,朽壳总有一日会倒塌的,可他还能把自己活成什么?
一个疯了,一个入魔。
“总归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