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半算子咳嗽到一半就被不渡和尚一把死死捂住嘴巴,剩下半截气倒转卡进咽喉里,卡得他两眼上翻,一张清俊的小白脸活生生憋成了紫红色。
“和尚,你要把道士掐死了。”
陆净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大惊失色。
不渡和尚赶紧松手,尴尬地解释:“贫僧这不是怕牛鼻子咳嗽太大声,害我们被发现了嘛。”
半算子死中得活,热泪盈眶地深吸几口气,然后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不渡和尚屁股上,把他踹回碎石堆里,破口大骂:“死秃驴,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我们炸洞的声音不比我咳两声大?小道看你就是诚心谋财害命。”
不渡和尚理亏,不好反驳他,只能嘟哝几句诸如“贫僧是债主,要害命也得把钱讨回来再害”之类的话。
半算子:“……”
半算子这回什么都没听见,扭头打量起他们好不容易抵达的这处大阵穴眼。
三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颇有几分说来话长。
那日,打探得鬼谷是在杻阳山布阵后,三个二世祖琢磨了一路,寻思着以自己的这点本事想要提前毁阵,简直就是痴人做梦。琢磨来琢磨去,最后琢磨出了一个歪招。反正他们与仇薄灯交好人尽皆知,三人索性一路也不做伪装,大摇大摆直奔杻阳山,甚至还专门找了面大旗,由路大文豪洋洋洒洒地题了四个大字:
生死之交,两肋插刀。
尔后,三人就扛着这面昭告天下的大旗,光明正大跑到杻阳山脚下,把旗帜一插,开始每天敲锣打鼓声势浩大的“强闯祭坛”的壮举——说是壮举,其实就是三个人轮流闯山,然后没登多高就被驻扎此地的仙门长者哭笑不得地丢下山去。尽管屡战屡败,三人依旧屡败屡战,成了一时涌西人尽皆知的笑谈。
药谷、鬼谷和佛宗那边,陆沉川一面是对自己这个弟弟那日的质问心中有愧,一面也是想让他碰碰壁,知道什么非人力可违,默许了他闯山的行为。
佛宗的笑脸弥勒则要现实一点……不渡和尚虽然年岁小,但毕竟顶着个“佛子”的名号,在宗内地位比他还高,只要不是做出什么祸害佛宗之事,笑弥勒也不方便管。
鬼谷派则向来崇尚“无为”“自然”,牧鹤长老是出了名的不管事,余下的鬼谷弟子去劝半算子的时候,半算子只一句话“各位师侄是打算来替师叔还钱吗?”——据说,只要他闯山一次,山海阁左月生就付酬银一百两。鬼谷弟子当即溃败,掩面而走。
只剩下负责布置杻阳山祭坛的风花谷众人,被这三个二世祖搞得不得安生。
正儿八经地应对吧……三个人的修为摆在哪,一闯山,挥挥手就击退了。他们被揍一顿,也不生气,窝山脚休养一阵,就又生龙活虎地继续闯,跟牛皮膏药一样。但如果要动真格把人逐出杻阳山,他们就真的要拼死拼活。风花谷怕不小心把人打出个什么好歹,药谷、鬼谷和佛宗面上不好交代,也只好在每天闯山时把人撵下去,捏鼻子认了这口气。
反正,谅他们三个二世祖,能掀起多大浪花?——还真就让他们掀起了浪花。
明面上,他们是敲锣打鼓,大肆声张地试图强闯祭坛,成了一时无二的笑话。背地里,由半算子借推星盘之力,算出了千里大阵死门所对应的“坤位”,再由陆净结合毒经和药典上记载的古法,寻到两只在杻阳山底沉眠的穿山兽。然后由不渡和尚出马,威逼利诱地“渡”了这两只穿山兽,说服它们替自己三人挖掘地道。
这穿山兽久居地底,生来便有一身穿壁凿石的好本事,涌洲西部的地底,多有它们挖掘出来的地道,罗网密布。此时又恰逢穿山兽打洞屯食的时节,便是有仙门大能察觉地底深处的动静,见是两只穿山兽,也不会起疑。
就这么“明闯杻阳,暗渡羽山”,三人在今天傍晚被“押”回旋城后,等到众人都起阵离开,便马不蹄停地钻地洞,一路狂奔。
“牛鼻子,”陆净环顾四周后,狐疑地问,“你真没算错地儿?”
炸开石壁后,他们滚进了一个略微有些空旷的岩洞,不断有水从他们头顶的钟乳岩上滴落,嘀嗒嘀嗒地,落到后脖颈上,透心凉。不渡和尚摘了菩提明净子,充作火烛,祭起来四下一照。
遍地怪石,地河涓流。
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坤穴”。
“应该没算错,”半算子掏出他的推星盘,一边摆活,一边解释,“坤穴是鬼谷奇门遁甲的说法,定的是大阵的死门。卦术与奇门遁甲相依相通,牧鹤长老的兵戈卦,在我们鬼谷都有神鬼莫测之誉。就凭我们几个,想破牧老的阵,无异于痴人说梦。小道能算出这死穴位置,除了推星盘乃三大古卦之首外,也是因这千里大阵并非全由鬼谷弟子负责的,气机牵引之间,有一定的滞涩。”
“所以呢?”陆净不耐烦听他叨叨一大串,“说人话。”
半算子好声好气地继续解释:“云梦龟卜,要占气机起阵,需要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处气机引汇的穴眼置一与欲伐者气机相关的事物。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试试看,把这死门中与仇施主气机相关的事物毁掉。”
“毁掉这阵就破了?”
陆净闻言,问道。
“……要是能这么破了,我们何必明闯暗渡?”半算子被他噎了一下,“毁了坤穴中与仇施主有关的事物,死门就会出现一线可趁的生机。小道想,那位首巫应该就有机会,借此带仇施主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