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玉桥与紫衣公子笑容齐齐一僵。
“这胖厮好生放肆。”紫衣公子从牙缝里挤出声来,随即复一笑,“在下太虞时,受令父左阁主之邀,来山海阁做客。左少阁,久闻您流放在外,消息不通也正常。”
太虞。
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渡和尚捻佛珠一顿,陆净提笔一滞,左月生袖中的手一攥。
雅间内,仇薄灯斟酒略微一滞。
陆净给左月生递了个眼神,意思好你个左胖子,你爹怎么是个骑墙的通敌派?
左月生骂了声“操”,嬉皮笑脸高声道:“居然是太虞公子,稀客稀客!不知太虞兄您三叔近来无恙否?”
太虞时的微笑消失了。
左月生笑容不改:“您三叔的大名,月生仰慕已久,太虞兄什么时候要打道回府,还帮我捎到几份薄礼与令叔。”
陆净大惊:“这也太客气了吧?他叔怎么好意思收小辈的礼物啊!”
“不值什么钱不值什么钱,”左月生格外谦逊,“一捆纸钱而已,十个铜板,一点心意。”
话说到这,机敏的人已经品出些事态失控的味道了。
太虞时的三叔叫太虞栾。
一千年前,太虞栾晋升百氏第一剑修,壮志满酬地准备提剑出山,登门太乙,与飞光剑叶暗雪一较高低。结果走到半路,被人一刀杀了……往后千年,民间说书每每讲到南疆十巫之首,必定有一节“刀斩太虞铸传奇”,太虞栾便是师巫洛踏足中土后杀的第一个人,也是他“神鬼皆敌”的起点。
自此太虞栾天下闻名。
可惜不论是坟头草高三丈的太虞栾本人,还是太虞氏,都不会想要这种“天下闻名”。不过,民间说书只是私下说说,真有百氏之人在场的时候,没谁会去戳牧天者的肺管子。
如今,左月生又是明知故问“贵三叔安好否”,又是要送上纸钱做“区区薄纸”……
不用瞅都知道太虞时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溱楼渐静。
虽然只是几个小辈口舌之战,可同时牵扯山海阁、药谷、佛宗和太虞氏就已经不是常人能插嘴的了。太虞时视线扫过左月生、陆净和不渡和尚,目光阴翳,右手慢慢地握住剑柄。
一旁应玉桥眉头一跳,心道不好。
要是闹大,事后追究起来他也有责任,可他这些天花了好大力气,才同太虞时拉近关系,出手阻止便是前功尽弃……一时间应玉桥进退维谷,只能在肚子里把左月生这个混账玩意骂得狗血淋头。
不渡和尚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将陆净和左月生挡在背后。
铮铮铮——
忽急忽慢的琴弦打断了紧绷的气氛。
“溱洧涣涣,方秉蘭阑。”
“溱洧清清,殷盈洵满。”
就像寒水流过松下白石,低缓轻柔的歌声拂过每个人的耳朵,声音里的惆怅把人心底的弦不轻不重地也拨动了两次。
一直在白玉台静坐的天女抱琴起身,微微仰起头。
溱楼楼如圆环,层层收缩,最后束成一孔,月辉穿孔而落,洒在她脸上像一层雪色的云纱。她的眼睛似水似雾,朦朦胧胧地清凄着,与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会让人想起一切苦苦追寻而又遥不可及的事物……天下绝色的女子那么多,溱楼的天女未必就是最美的那个。人们将溱楼天女称为“天下第一美人”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因为每一任天女,她们身上总有某种气质,让人神魂颠倒。
曾经有位仙门的女修自负容貌无双,不忿人们将溱楼天女奉为“第一美人”,便不远万里来与天女比美。
见到天女后,女修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许久,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