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雨中和老师相望。
“子颜。”
陶长老沙哑地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定了定神。
“仇长老……”
“仇长老无恙,”舟子颜望向城内,“是他救了鱬城。”
“那就好,那就好。”
陶长老如释重负,只要那个人没事,一切就还好,太乙宗的怪罪总是有办法赔礼的,日月忽改的剧变在天外天那边总是有办法遮掩的……他略微有些蹒跚地转过身,想入城去找仇薄灯,在他转身的瞬间,背后传来铁刃入肉声。
“舟——”
娄江猛地向前奔出一步。
陶长老回身,比他更快地掠向舟子颜。
“老师!”
舟子颜大喊一声。
陶长老一个踉跄,在他身前数步的地方停住脚步。舟子颜握着没入胸口的断剑,慢慢地跪了下来。在他背后,是惊愕茫然的人群,他们似乎谁也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弑杀太乙师祖并诸位仙长,此皆子颜一人所为,城人愚昧为我利用。”
“子颜,以死谢罪。”
“你……你……”陶长老眼中水光闪动,“你愚啊!仇长老既然……”
“告诉仇长老,”舟子颜打断他,声音极低,语速飞快,“是天外天,是古禹。”
随即,他复又抬高声音。
“仇长老借太一剑助鱬城天祭功成,我却为一己之私欲杀仇长老!”
舟子颜猛地抽出断剑,鲜血喷涌而出,他身形一晃,向前摔进泥水里——他一直紧紧握住断剑就为了支撑着,说完最后这几句话。
“我罪该万死!”
“子颜!”陶长老单膝跪倒,老泪纵横“你又是何苦!”
他是在场的所有人,唯一一个听懂舟子颜这几句话用意的人。
舟子颜不仅仅是在为鱬城人开罪。
他也在还恩啊!
日之轨,月之辙,向来只有百氏族可以更改,在幻阵中陶长老曾情急之下脱口说出仇长老能救鱬城,以舟子颜的聪慧在日出雨落时定然已经猜想到了什么……他这是在把鱬城异变的缘由归到太一剑和天祭上啊,是在蒙蔽其他鱬城的人,是在明面上拉起一重遮掩的布啊。
此后就算天外天追寻,太乙也有法应对。
“老师,鱬城拜托了,”舟子颜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负恩负义,子颜无颜……”
“子颜!子颜!”
小祝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扑上去一把抱住舟子颜。
“你不要吓我,你起来啊!”
雨水洗过年轻城祝望向天空的眼睛,他的瞳孔空洞。娄江站在雨里,愣愣地看着他,意识到一件事:
舟子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