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不渡和尚把仇薄灯丢下来的几枚金锭藏进袖子里,壮士断腕地接了这口锅,“三位施主身手不凡,小僧见猎心喜,忍不住讨教了一番。还望陶长老见谅!小僧莽撞!”
“身手不凡?”陶容长老气笑了,抖着几根山羊胡,恶狠狠地瞪了这群二世祖一眼,“行,既然普渡佛子这么热衷磨砺,回头老朽就跟无尘禅师好好谈谈,让禅师多给你点锻炼的机会。佛子如此天赋,用在上梁揭瓦之事,岂不屈才?”
“陶长老且等等……”
不渡和尚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
陶容长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完了……”不渡和尚发出呻/吟,“陶长老和我师父认识啊……这回恐怕不是十八罗汉了,是七十二金刚,贫僧这可是以身渡厄,三位施主!你们可千万别再翻脸不认人了!”
他嚎得凄惨,其余三人被陶长老这么一干预,也歇了继续打架的心。
“自作孽不可活啊。”
仇薄灯拍拍身上的碎木屑,捂着鼻子迅速地开门出去了。
一到长廊,仇薄灯立刻扶墙干呕起来。
他琢磨下次打架,是不是应该把陆净先扔到敌人最多的地方?这家伙就是个“杀敌一千自损两千”的人才。回头一定得问问,配的那是都什么药粉,味道之古怪简直独步天下。
陆净隐约听到从走廊传来的干呕声:“他怎么了?”
左月生不厚道地笑了:“还能怎么了?仇大少爷的鼻子,就是属狗的,绝对呛得够呛……说起来,陆净你扔的这什么玩意……我怎么闻者有点、有点……”不对味?
话还没说完,被陶长老吓得忘了屏息的左月生步了不渡和尚的后尘,直挺挺摔地上了。
陆净叫了声“糟”,拔腿就跑。
跑了没两步,扑通又倒了。
要吐不吐缓了一会,仇薄灯没有半点转去看看伙伴的意思,直接回自己房间去了。关好门后,小木偶顺着他的袖子滑到桌面,端端正正地坐下。
仇薄灯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木偶一下。他的指尖很白,近乎透明。
木偶被他戳得向后倒,很快又翻身端正地坐好。
仇薄灯垂着眼睫看它。
浓密的睫毛在他素净的脸庞上投下清晰的淡影,刚刚和左月生陆净他们一起围殴不渡和尚时的张狂肆意突然就消失了,高兴也好生气也好,所有鲜活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像是一捧刹那就冷的血,沸腾与炽热只是某种自欺欺人的假象。
房间寂静。
“天外天要杀你。”
仇薄灯说,忽然无声地冷冷地笑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不渡和尚言辞凿凿地说“请师父亲批八字,保证太乙不会棒打鸳鸯”……其实仇薄灯根本就不清楚他和某个人到底算什么关系,甚至连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都不明白。也许他只是想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人,真的能够接住他。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愿意陪我跳崖的,能从东排到西。”
仇薄灯往后靠,把脸庞藏进窗棂的阴影里。
似乎是在另一个无人知晓的自己藏起来。
“所以,别死了。”
清洲一地,瘴雾深厚。
年轻的男子提一盏纸灯笼静静地等候,烛火照在他脸上,眼睛好似狭而薄的银色刀锋。不知是听到了什么,他突然抬头遥遥望向鱬城的方向,火光摇曳,仿佛把寒刃的冷锐都熔去几分。
一根火把,两根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