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殊死(12)

辛鸾动作流畅,宛如行云流水。一言一行,皆是是那种久居尊位的从容不迫,温润和气。

申睦身后的军汉一听这些女子身份不凡,立刻瞥眼看去,这一细看,果然,女孩们各个眼媚腮红,颜色夺人,一时间他们喜不自胜,倒是生出些手足无措的笨拙,让开一步让她们随含章太子先行,唯独陈英深与谭皮两人不喜军中红粉,紧缀着墨麒麟,目不斜视。

徐斌随在这两位将军左侧略后方,畏惧地看了看身前两道魁梧大汉的身影,回头又看看了他们带来的一列娇小的琵琶女。他们这些人南境将官,各个身高八尺有余披甲带刃,黑压压地走在后面,停在左右,就好像四面左右都压了巍峨的大山,随时倾崩,老徐自认这数个月自己体魄有些长进了,可每口气还是喘得艰难,旌旗招展翻空影,他看着辛鸾还明月风清地和墨麒麟有谈有笑,简直就要吓得两泪纵横。

可辛鸾此时看南境军的心境和徐斌的殊然不同,他游目四顾,深深为眼前情状打动,见而大喜,朝墨麒麟赞道,“将军治军甚明,军容甚健,军威甚隆,可见吾国国力甚强。”

墨麒麟垂眸而笑,问,“那我南境军比赤炎军如何?”

辛鸾怔了一下,随即一笑,“赤炎陆上雄师,南境海上游蛟。南君也是赤炎出身,南境军比赤炎军如何,何必问孤呢?”

这话谭皮却不爱听了,“海上游蛟,却非海上蛟龙,看来是我南境军不能震外侮宵小,不然殿下何必如此轻吾?”

这充满火气的一句话,激得一行人全都警觉了起来,辛鸾脚步不停,回首眼角一瞥,淡淡地看了谭皮一眼。

那眼风威严而淡漠,就好似江河流风一般,坦然而没有丝毫波动。

谭皮呼吸一紧,下意识就去摸右手的兵刃。

徐斌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右手无声就提起拳头。

就当此时,申睦轻描淡写地接过话来,“游蛟入海,同样呼风唤雨,一字之评,谭将军不可无礼。”一只巨手忽然在众人中无声稳稳压下,所有躁动一时都没了生息,这时申睦才审慎地看向辛鸾,“不过臣也好奇,刚刚殿下一人对千人,心中竟一丝畏惧也无嚒?”

这话就是要掀辛鸾强作镇定的底,身后谭皮眼露讥诮,陈英深也噙起饶有兴味的笑意。

辛鸾一怔,也是没想到南君这么直白,苦笑两下,展臂示意南君边走边说,“南君既然问了,那孤就实话说与你听,自然是害怕的。人狭路相逢数百倍于己的庞然大物,怕是人之常情,我去岁明堂时还是手不能提的深宫少年,高粱纨绔都可以将我惊于马前,‘废物’头衔被人大肆传播,神京权贵门户无人不暗称我‘望之不似人君’……孤本体弱,世人未之奇也,”说着他笑着回了下头,“这事体,诸将合该都有耳闻。”

没有强自支撑,亦没有矢口否认,不光是徐斌,便是身后人如陈英深也愣住了。

一个人只有对自己的评价毫不在意,才可以在外人面前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而只有一个人真的胸有丘壑,才不在意这般的刻薄诋毁。

可军中有粗浅不通人情者谭皮,还以为小太子这是怕了,大笑着插言道,“不过殿下也不必妄自菲薄,将来您若和我们风里雨里厮杀,大场面见多了便也就好了。”

申睦眉心倏地一折,正要出言呵斥,辛鸾却已半侧过身,气势陡然而起,“将军此言差矣。我身之所在,武将列阵操甲,王孙辞楼下殿,何需前线厮杀?”

他凤目含威,明亮而幽深的眼睛倏地直刺过去,偶露的峥嵘竟刺得谭皮忍不住后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