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我者……其惟春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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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让!前面让一让!”
杂沓急躁的脚步声凌乱响起,两个赤炎打扮的人抬着担架在壬区努力地穿行。
太拥堵了,医署从封城始就塞满了人,邻近床上忽然有人发出惊呼,哪怕这几日每晚都会见到,却还是悚然地问着,“怎么?怎么?又有人……?”
邻近的人群惊慌地避开,努力给担架让出路来,不想却撞到身后的人,由于无路可退,后面的人又把他们挤回来,一抬原本轻症区出来的担架,就在反复的推挤中勉力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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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沐浴完,静悄悄的夜里,垂着小腿,坐在钧台宫的窗台上吹风。
他现在脑子很乱,仿佛焚化炉的尸山火海,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夜这么静,静得几乎不详,他心乱如麻,想要连定一定神,他都做不到。
“各位大人的子女都还好吗?”
“很好,没有归家的女官们照顾他们,没有短吃,也没有短喝。”
辛鸾点了点头,把潮湿的头发甩到身后去:他不知道这不安来自哪里,他头痛欲裂,反复地想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武烈侯呢?知道他今晚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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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脏的撕扯发出清晰的声响——
下山城,蛇庙。几十或者满百的信徒在庙中挨挤着,他们围着一团火,将一只鸟儿血淋淋的内脏投入火中,烧出死亡的味道,紧接着,双手合十,极为虔诚弯腰俯首——
“有罪,有罪……恕罪,恕罪……”
火焰的上方,空气扭曲,为首的老妪脸上勾画着绿色妖异的油彩,手握摇铃,颤一下,念一句,“趾踵降疫,烈火焚身……”
其余人低声附和:“有罪,有罪……”
“神鸦社鼓,天阶下来……”
“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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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台宫上,胡十三答辛鸾。
“武道衙门上报了,说今夜有蛇庙教众集聚,他们去劝阻。”
辛鸾心头忽然一颤:果然,是因为这个紧张嚒?
他心头发毛,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邹吾没问题的,他能处理这种事情。想了下,他又问,“徐斌大人呢?把他喊过来吧,我跟他再对一遍物资……”说着他脑中闪过一转念的疑虑:是我一天日子太忙过得太长了嚒?怎么感觉好久没见到他了?
身后的胡十三忽然一哽,喏喏称是,退了出去。
辛鸾委顿下来。今夜没有月亮,夜黑得浓墨重彩,钧台宫里没有点灯,他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就像独身坐在悬崖上,稍不留神就要被摔得粉身碎骨。忽然,他手心碰到了什么东西,滑溜溜冰凉的触感,他一抖,立刻抬起手来,却见刚刚按到的,竟是一块小拇指大的新鲜蛇皮!
他心头大震,倏地回头——
没有人!
胡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整个钧台宫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
忽然间,夜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烟火!
火树银花,斑斓绚丽,他吓得一个激灵,又倏地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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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钧台宫西殿,向繇看着窗外,施施然地将一盏杨枝甘露放回案上。
“开始了?”
夏舟:“开始了。”
铃铛声轻轻地碰了一下,向繇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挽起长发,用木簪簪住:“好,叫古柏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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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飞快地穿好衣服,簪好头发,从钧台宫宫门冲出来,不想原本该去传唤徐斌的胡十三忽然蹲在宫门口,仓皇间与他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