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下山城内除壬区外二十一处医署关闭已有六日!这人是自救心切这才冲上中山城,求您顾念人忧惧常情,尽快为他安排就医,隔离所有与他接触者,从轻发落!”
时风月大步地往前跑,深蓝色布袍衣带当风,摇曳宛如佛前莲花,可她想不到,这祭坛的红毯石阶,居然有这么长,从百姓到天子,居然有这么远!
古柏眼见着又有扰乱大典者,知道今日自己这差事是砸到不能再砸了,想也不想就提剑冲了过去,冲动下出剑之快,几乎欲置人于死地!
邹吾眼见不好,还想取箭阻拦,猛然回头只见那礼官抱紧了彤弓彤箭,尽职尽责地一口气退出好远!情急之下,他只能求援:“申豪,别让人伤了她!”
祭坛之下,时风月已奔至七十步外,申豪听此声音,脑中一个迟疑,竟然没有来得及反应!
他见微知著,知道这已是图穷匕见,只是今日事发,不知已有多少方卷入此中!
剑刃如风,古柏拼尽全力,直劈时风月后心!
身后的百姓发出惊恐的叫喊,本来时风月说出病症传人已经让他们惶恐难安,又见当兵的立时就要杀她灭口,一时间人人自危,蹬地推搡,此起彼伏!
“古柏我让你住手!”
好像满树的绯红色斑蝶突然轰飞,漫天的桃花猛地炸开!最柔软的花萼绕住剑锋,古柏受困于迷障被蒙住了眼睛,那剑锋的全力一刺,竟瞬间走空!
百姓捂着口鼻,惊呆地看着眼前景象,连禁卫的喝止都无暇去顾,只见祭坛主路之上,一大团斑斓的粉色云雾凌空升腾,炸开时宛如柔软的云海,散开时,变幻出浩大而迷人的色层!
邹吾有些惊异地看着辛鸾,第一次……他们第一次见他,好像也是这样……
桃花木芳香沁人,干净的草木席卷整个祭坛,清爽得让人心头一荡——
“申豪!”
辛鸾气势如虹,在高台上大声点兵。
“在!”
“夺了古柏的禁卫节制权!”
时风月已在险情中逃得一命,辛鸾这突然的命令,让想要四下逃窜的百姓暂时止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高处的局面,迟疑地放下捂住口鼻的手。
辛鸾扬起声音,给申豪听,也给百姓听:“立即安排祭典百姓有序退场归家,无故不得上街走动,把所有刚才接触过那灰衣男子的百姓筛查出来,开放中山城医署,立刻安排隔离就医!”
这是当务之急。不针对任何一方,只意在疏导百姓。向繇没有做声,古柏慌乱中惹得民情浮动,夺情免参必罚不可,可因为承接的是申豪,他没有任何意见。申豪也懂这个道理,立刻大声应承:“是!”
他不想把自己变成刀,握在三方的任何一方,砍向三方中的任意一方,辛鸾意在摘出他来,这也是辛鸾在一片乱局里能给他的最好的安排。
这一向,他们这群官员终于可以好好地说话了。
趁着百姓捂着口鼻缓缓地退场,邹吾接过了时风月手中的纸卷,胡十三和几个东宫卫颇有眼力地抬了一把沉重的交椅送上祭台,刚刚那闯大典的灰衣男子被人胁着率先被安排就医,唯独剩下刚才那个扇人巴掌的百夫长,不安地站在原地,像是害怕被申豪撞见一般缩在一角,不断地在裤线上蹭着自己发红发热的掌心,好像多蹭一蹭,就能把脏东西弄掉一般……
交椅椅板浮雕开光,扶手刻有云纹如意,端庄凝重。
辛鸾大病未愈,连番的情绪激荡此时也的确是快站不住了,他展袖而坐,慢慢展开时风月那封手书——
时风月端正跪在祭台下,屏住呼吸——
“殿下,现在所谓病情只是这位女医师的一家之言,是否属实尚且不能确定,如此隔离就医,势必人心惶惶,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辛鸾垂着眼眸,随口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事当然最好,难道要真等到都染病了再来放马后……”
话到此处,他忽地轻轻一顿,“……炮。”
时风月呼吸一紧,有些为难:其实辛鸾手中的那根本不是手卷,她来得匆忙,那只是她混乱中随手扯的一张记病例的纸,刚才为了看起来像个样子才把它举起来!她好不容易闯到祭坛前,邹吾又亲自过来帮他转达,她总不能不给,现在交到了辛鸾面前,她简直无法预料这位年轻的主君看见上面满满药材涂画的表情……
辛鸾:……
我的天爷啊,悲门的人可真是一个一个地来考验他啊……
辛鸾高深莫测地看了会儿那病例单,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刚刚插嘴的官员,在申不亥的严厉目光中早早地转为噤声,各个睁大了眼睛,等着看这个医女曝出什么惊天消息。
待辛鸾一本正经地看完,两手赶紧将那纸卷一折,目光锋锐地扫过列班太医署那一列,不轻不重地看了眼糜太医,却不喊他,只提声道:
“下山城医署负责人,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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