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吾点头,“只是一面之缘,很多年前见过,好在他还记得我。我就回答:‘大人说笑了,我是来投案的’,他当然不信,让我‘少来’,还说:‘你捅了天大的篓子我管不了你,但是你堂而皇之来我的地方,分分明明没有顾忌我,外有敕令,内有百姓,城中还有柳营的人虎视眈眈,你被人举报一通,岂不是让我这个做官的好看?’我便只能致歉,说:‘给大人添麻烦是我的不是。大人想化解危机,端看大人想要什么了。’”
辛鸾发现了,邹吾这人简直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当时他的状态要多松弛随意,才能将两人对话一字一句都记得。他急急问,“然后呢?”
“我就说:‘我手里有人,也有线索。要线索,我把路线给您,您上报,我们今日两清,但如果是要人……’”
“要人怎样?”
邹吾朝着温和地笑:“还能怎样?又不能把你送出去,‘那我只能得罪他了呗。’”
辛鸾偏着头笑了起来。
这一笑眼神生动,顾盼有灵,简直是浑身上下都在说你怎么这么厉害,邹吾被灼灼的那眼神看着,想用力地敛住笑意,可是却敛不起来,只好掩饰地咳嗽了一声,给兔子又翻了一个个儿。
“徐斌也知道抓不住我,我想取他性命却是瞬息易事,昨日闹得那么大,他今日总是要走一次千寻府的,我把线索引开,他今日刚好也不必和老师起冲突了,以后精诚合作,两全其美,他乐得同意。”
辛鸾点点头。
他明白的,其实这才是邹吾的目的。
他不想牵连到老师身上,所以特意折了一圈,孤身涉险卖徐斌这么大的人情,而这人也神奇,那么复杂的局面居然就让他这样心平气和地理出了条理。
辛鸾提问:“那神京来的柳营卫的人呢?昨天他们都在,不会乱说吗?”
邹吾沉默了一下,把兔子从火堆上撤下,在一旁的油纸上一刀剖开。
“有来无回了。”
他垂着眼,淡淡道,“他们在,徐斌也掣肘,到时候功劳被人分走,司丞心里也不会痛快。现在整个天衍都在说我丧心病狂,我不杀几个追兵,反而会很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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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公府衙门正堂上。
摆在少将军申豪面前的是五具着柳营军服制式的尸体,都是咽喉一处贯穿致命伤,死得毫无痛苦。
齐二将神京的柳营、鹰扬、雀山调用到各城池时下过命令,一旦发现可疑情况,除了飞鸽上报回私署以外,还需要就近传信给赤炎的军阵一封,以求援引。赤炎军战马的脚力何等充沛,申豪昨夜接到消息,今日破晓十分边进南阳城,此时不过刚两个时辰,且已经安排手下人疾风暴雨一般,将南阳城中的非住宅坊中上上下下排查了一遍。
不一会儿,骁骑回报,称诸坊内查过并无异样。
“申小将、将军……”
南阳地界的一把手徐斌是个白胖和气的男人,他看着眉头紧锁的申豪,哪怕面前只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将,仍然礼数不尽周到,“卑职从接到海捕文书当天就封锁南阳全境了,且画下影像,严格排查城中,想来现在贼人已经是逃之夭夭,不太可能再重新潜回城中的。”
申豪不置可否,也不纠缠排查结果,只挑眉指着地上的五个人,道,“徐司丞,他们是昨夜向我传报的线人,在你的地界,朝廷钦派的军侯一夜间丧命,您是不是要给我个交代。”
徐斌白胖的脸沁出汗来,他有口难言,却只能道,“这……这’腾蛇’贼人凶悍,既然王庭都来往如无物,卑职这小小府台怎么能和其对抗啊,申小将军,还请体察啊。”
他昨夜就被邹吾夜闯府邸吓得满身是汗,一夜未能成眠,没想到上面来人竟然这么快,赤炎军镇的少将军天没亮就进了府衙!
虽然赤炎于他没有管辖之权,但毕竟这些军人来头都太大,他惹不起,只能有苦难言着强行应对。
申豪却不理会他这些虚词,直指重点:“那千寻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