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营卫们踏着重靴砰砰地跑上二楼来,茫然四顾地询问怎么了,辛襄身边最近的禁军一脸赧红,汗颜的不敢去看这位公子襄,内监这才缓出一口气来,用力地扶着栏杆提起气势,朝着底下勃然大怒,“樊邯混账!竟敢唐突太子殿下!”
这个阵仗,南边的高台上公卿们惊动了,纷纷开始朝着这边张望。
场下齐二被樊邯顶下马去,此时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樊邯没有看他的对手,那枪头被扫回来的时候他也惊了一番:那力气太大了,昨夜下过雪,这儿的地早就踏实了,可拿枪头几乎全须全尾儿的钉了进去,他目光敏锐地举目扫向东侧的高台,触目的却只见上面一片混乱。
他没有听清楚内监第一声骂,不知道自己差点伤到谁,混乱中,他看见辛襄站的离栏杆很近,侧着身,怀里护着个人——那人樊邯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那人纯然鲜红的大氅。他昨夜与辛襄打过照面,知道这位是济宾王的儿子,看他那要吃人的恐怖神态,樊邯还以为自己是惊了公子襄的女人,他眉头一皱,心中无端就觉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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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内监还在骂:这北境来的夯货不识礼数,到现在为止也只是直挺挺的站着,一双牛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太子和公子襄两个贵人,没见他跪下来谢一声罪!
身后的看客们起了巨大的骚动,辛襄高昂着头,神色冷淡的看着台下。樊邯放下沉重的战斧,仰着头看他,两个人目光沉沉的对视,一时间谁也没有错开。
内监还在戟指喝骂,辛鸾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没吓着。
辛襄放开他,不发一言上前一步,伸手拨开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内监。
内监愣了一下,喃喃地回头:“公子?”
樊邯这才看清披红氅的人,那是个清秀柔弱的男孩儿,有一对干净迷惘的眼睛,裹着厚厚的衣裳,让人无端联想到整日躺在贵人膝头晒太阳、油光水滑的猫。
内监抖着腿问辛襄:“要不要让营卫下去把人压住?”
辛襄没有理会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场下的樊邯。樊邯看了他片刻,沉默地以右拳贴在左肩胛上,轻轻躬身——那是北方武士的礼数,为刚刚的牵连冲撞而道歉。
一个低阶武将,不跪、不拜、不说话,就这么轻轻弯腰。
公子襄性格何等傲岸,谁都以为他要发怒了。可出人意表的,辛襄没有说话,沉默了一刻,同样右手握拳,在自己左肩上碰了一下——以同样的武士礼数向那少年还礼。
禁卫、营卫惊疑莫定,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辛襄也不停留,把手中的剑剑柄朝上的抛还给身边的禁军,另一只手在辛鸾的后心上拍了一把,“走吧,我们上去。”
辛鸾这才哆嗦了一下,回了神,同手同脚的要往南侧走。
内监还不死心,“公子,这……”
“让营卫们都下去,”辛襄冷冷道,“演武而已,少来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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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襄架着辛鸾才走到一半,刚要上三楼的步台,就见天衍帝身边的子升跛着脚,着急忙慌地就迎了过来,急急问:“殿下没有伤到罢。”
辛襄替他答了,“没有。”
子升这才仿佛松下一口气来,他们是都清楚的,这个樊邯小将若是伤了东宫,那今日罚也是罚,赏也是罚了,演武也只会彻底结束。
子升下来扶辛鸾的另一边,道,“刚刚陛下和济宾王都很是担心殿下呢,也吓死卑下了。”
他们后面,段器也从裁判台几步跃了上来,单膝点地向辛鸾见礼。
辛鸾不解:“你不去仲裁了?跑来做什么。”
段器摇了摇头,“仲裁不差我一个,我还是跟在您身边吧。”
看他们这一圈人紧张的样子,辛鸾这个时候也才晓得后怕,后怕完想了想又说,“我没事,不过那个小将军还真挺厉害的。”
“傻乎乎的。”辛襄道,“别人都要吓破胆了,就他还记得演武的厉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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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下锣声一振,司仪的声音传来:“第四场,樊邯胜!”
辛襄神情一凛,回身看下去,只见齐二黯然退场,手中那杆光溜溜的已经成了削掉枪头的棍子,被他随手插回武器栏中,紧接着,他扑了扑身上的土,深吸了一口气,沿着演武场直通南侧的螺旋楼梯拾级而上,朝这边走来。
齐策毕竟身份不同,这里有他的座位。辛襄停了几步,让子升段器陪着辛鸾先上去了,在楼梯上迎了齐二几步,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齐二摇头,苦笑两声,“技不如人。”
辛襄和他并身,嘴唇不动,低沉道,“为什么放水?”
齐二悚然一停,“公子在说什么?”
“你的水准不止于此,”辛襄于高两阶的地方回身,轻声俯视他。
再上面就是是王族与三公重臣的位席了,齐二瞳孔缩紧,一脸戒备地看着辛襄,辛襄见他不认,目光轻巧地划开,淡淡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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