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笑的眼睛又是一亮。
“剩下的便是贺礼了,”燕归随意拿了一样,足足有拳头一般大的珠子,“东海的夜明珠,夜里可亮如白昼。”
相较之下,连琉璃灯都黯然失色了。
燕归又拿了一样,“绝版的话本,这本是风流公主俏将军,这本是铁血将军绕指柔……”
贺千笑眉头一皱。
“咳,当然还有别的,”燕归信口胡诌,“这本,女侠奇闻异事。”
上面明明写着《将军与我解战袍》。
好在贺千笑没看清,书本便被放下了,燕归面色如常,“区区薄礼,搏六殿下一笑。”
六殿下已经被震撼了,六殿下不会说话了。
贺千笑疯狂心动,又要装矜持,“这么多礼,这不太好吧……”
贺子琛和许决明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何止是不好看,已经是黑如锅底。
夜明珠已经被收了起来,可是贺子琛盯着琉璃灯,眸色阴翳,扯唇冷笑道:“六殿下不过是出了宫,皇上还未给六殿下拟封号,将军便送这么大的礼,若是拟了封号,将军怕不是要把将军府都送给六殿下?”
贺千笑老觉得太子阴阳怪气的,可是没有证据。
燕归应答如流,“若真把将军府送给殿下,也并非不可。”
贺千笑:?
他可不想背上结党营私的罪名啊!住嘴!
贺子琛却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他静静看了燕归片刻,冷笑道:“燕将军的心思,如今是要挑明了?”
燕归垂头,“未尝不可。”
贺子琛咬牙,没再说话。
许决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和他所想相差无几,对于燕归这种人而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必然会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这是一个,比起顾月钦还要棘手的情敌。
但自己也并非没有优势。
毕竟,曾经贺千笑喜欢他,这说明,他对贺千笑的胃口,也更合贺千笑的心意。
想清楚这一点,许决明便也没那么慌乱了。
他稳稳地坐着,比起贺子琛要冷静,“将军果真风趣,眼见饭菜要凉了,不如坐下来一同用膳?”
若是燕归挑明了他的心思,贺千笑的目光势必会更多注意他。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燕归同样懂得见好就收,而且他现在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除了让贺千笑更加震惊之外,对贺千笑喜欢上他这件事情,没有丁点的好处。
卫荃昨日告诉他,感情讲究的是水到渠成,点到为止。
若是把感情当成朝堂上的争斗来,势必没有好结果。
如今燕归的眼神也全然放在了贺千笑的身上,不怎么去注意旁人,许决明说让他坐,他也是看贺千笑的意愿,贺千笑点了头,他才坐下。
他一坐下,便与许决明、贺子琛面对面了。
三人暗流涌动,贺千笑还在状况外。
他沉浸在燕归给他的贺礼上,满脑子都是之后的幸福日子,也不能怪他,这边的生活实在是无聊,每日除了听花明城汇报还能有点意思,余下的可谓是枯燥至极。
忽然,许决明淡淡道:“燕将军,方才殿下同我夹了一道菜,说是这道菜乃是府中厨子的拿手好菜,不如将军尝尝?”
不止是燕归,贺子琛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燕归尚且镇定,贺子琛攥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道:“六弟还真是好兴致。”
贺千笑的背脊一凉。
就在燕归拿起筷子,真的要尝那道菜时,许决明又道:“不过我倒是忘了,方才殿下夹菜时用的不是公筷,将军若是嫌弃,不如让厨子重新做了来。”
燕归拿筷子的手一顿。
他早就看出来许决明对贺千笑有意。
从前,贺千笑对许决明也是有意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死了心。
难道说,贺千笑对他的心,还没死透?
“好啊,”燕归放下筷子,声音渐冷,“让厨子重新做了来吧。”
贺千笑:“……”
这几个人一来,不止是他,他府中的厨子都要跟着受折磨。
穷讲究。
而燕归如箭般的目光看向他,里面还夹杂着几分探究和失落。
贺千笑虽然不解,但毕竟燕归送了他那么多东西,连忙热情起来,“那就让厨子重新做吧,袁圆,再让厨子加几道拿手好菜,让燕将军吃尽兴了再走。”
燕归掩下一些窃喜,镇定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贺千笑忙道:“要的要的。”
毕竟人家送了他那么多东西呢!
燕归也就没再说那些虚伪的托词。
菜都过第二遍了,贺子琛这个吃过饭的也依旧没走,坐在旁边看着,袁圆给他拿了筷子,他也不动,眼中的情绪明暗交杂,十分的复杂。
热腾腾的菜上来。
这次,三人都没再生事端,让贺千笑安安生生吃完了一顿饭,其间燕归与许决明来往了几个回合,谁都没落了下风,却也分不出胜负。
毕竟,让他们如此明争暗斗的人,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斗嘴呢。
从贺千笑的王府出去时,天边黑透了。
贺千笑意思性的送了一下,紧接着就回了府,留下三人在门口站着,还有一众的仆从。
贺子琛坐上了马车,却没走。
宫门快下钥了,最慌张的该是他才对,但是他没有慌乱的心思,一双眼睛里乌云密布,显然心情并不好。
马车外,燕归和许决明肩并肩站着。
两人在用膳时你来我往,明里暗里刺了对方不少次,离开了贺千笑,反而都安静了下来。
燕归率先道:“我知道你对殿下的心意。”
这是打算挑明了。
许决明坦坦荡荡,“恐怕将军现下,与我也是一样的。”
“然而我想不明白,”燕归道,“从前你有那么多的机会,殿下同样心悦于你,可是你今日却与我沦落到同样的境地。”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许决明被刺了一下,照样面不改色,“只能说从前没有缘分。”
燕归一笑:“从前没有缘分?如今还能有缘分?”
这句话明显有火药味儿了。
许决明不甘示弱,也轻轻一笑:“花落谁手还未可知。”
两人各自问候过彼此,随即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坐在马车中、始终没出声的贺子琛,听完了两人的话,一语不发。
片刻后,马夫听见车内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回宫。”
贺千笑把人给送走之后,迫不及待拆了贺礼。
最好奇的肯定是未知的,他最先把许决明的给拆开了,发现又是一堆话本。
原本他还有点失望,毕竟燕归已经都送过了,没想到的是,许决明的话本和燕归的话本完美错开,基本没重合的。
就是燕归的有点单一。
全是将军这,将军那。
仿佛写话本的人和将军有什么不解之缘似的。
贺千笑拆开之后,也就不着急了,把三人送的贺礼摆在一起——当然,燕归送的厨子已经让人歇下了。
其中最灿然生辉的,自然是太子的琉璃灯与燕归的夜明珠。
原本夜明珠一出来,琉璃灯便有些黯淡了。
但是他把琉璃灯给点上,却发现,两者各自散发着不同的光泽,各有各的美好。
袁圆在他旁边道:“殿下,这两样东西摆一起,晚上可是睡不着了,不如选一样摆着?”
贺千笑左思右想。
“这琉璃灯的灯光,赏玩还好,摆在床头有些刺眼了,”他让袁圆把琉璃灯拿下去,“夜明珠倒是还合适一些。”
至于其他的,他也让袁圆一并拿走了。
这天晚上,贺千笑睡了个好觉。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天气都回暖了,贺千笑从府中已经住习惯了。
他上早朝回来,照旧让袁圆拿了个话本,坐在院子里品读。
这要是让旁人看见,指不定当他如何刻苦,实际上他看的内容,与圣贤书一文钱关系不沾。
院中的温度正正好,贺千笑左边吃着水果,右边看着话本,正惬意时,听见了门外的噪杂声。
这地方是他选的,距离闹市不远不近,正好听不见闹市的声音,想玩了又随时可以出去。
因此鲜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贺千笑让袁圆出去看看,不久后,袁圆回来说:“殿下,咱旁边来邻居了。”
邻居?
他这片地方,能和他当邻居的人非富即贵,旁边的宅子更是空置许久,贺千笑道:“是朝中哪个大人搬过来了?”
“不是朝中的大人,”袁圆犹豫了一下,“殿下,是闵国质子。”
贺千笑话本都差点吓掉了。
顾月钦还真回来了?!
贺千笑上朝摸鱼划水是家常便饭,因此没留意到顾月钦要回来的消息很正常。
而且好像这件事情,从一月以前上朝时,就被提起过。
贺千笑简直了,顾月钦搬到他的身边当他的邻居,经过他同意了吗?!
“殿下,质子回来也好,”袁圆悄声道,“奴才听说,因为他回闵国这件事,两国百姓都十分的不安,老觉得两国要交战,现下他回来,代表两国暂且平安无事。”
理是这么个理。
而且闵国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就把人给送回来了,估计闵国的皇帝给他们皇上说了些什么,把他们皇上给哄高兴了,战事才没起来。
但是,为什么非得住在他的旁边?
贺千笑同袁圆出去探头看,发现顾月钦此次回来,周围的侍卫里三圈外三圈围着,明显比上次多了许多的防备。
可不是吗,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也能让敌国的质子偷学了武艺,识了字。
估计之前的侍卫,也都挨了罚,恐怕还不轻。
看见顾月钦被那么多的人看管,贺千笑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最终是没松多长时间。
晚上用膳之前,贺千笑被皇上给传召,去了宫内说了会儿话,又在宫里用了个晚膳,待他回了王府,就瞧见了站在前厅的人。
下人来告诉贺千笑,“质子已等了些时辰了。”
屋内的灯火朦胧,顾月钦美艳的面庞添了几分柔和,他在贺千笑出现起,眼神就一直牢牢锁住贺千笑。
就好像是条狐狸,盯住猎物,一边想着该怎么哄骗猎物上钩,一边垂涎无比。
贺千笑顿了一下,才迈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