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不出三天,人就该送到宅子里来了。
不过没差。
仇棠渊怕是老糊涂了,真当所有世家都没把手伸进雪原。就算进了雪原,只要不死,他照样有办法找到,至于死了……
薛湘城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阴翳。
要是死了,那也好。
他得不到的,别人更休想得到。
将笔丢进竹筒里,薛湘城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画作……他窥视仇家的表弟已久……他的表弟,他明珠一般的表弟。分明是最有资格嚣张跋扈的,却从未侵占过别人一丝一毫。
骄纵又柔软,明媚又张扬。
岂不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以笔作刀,吃人于无形的伪君子来得强?
真可笑,世人尽喜欢把虚伪称为“高尚”,把赤子称为“荒唐”。
薛湘城觉得,可能是因为,越美好的东西,越容易激起人们心中的黑暗——瞧,他可怜的小表弟身边,不就有他这种恶狼,处心积虑地徘徊,舔舐獠牙?
薛湘城的志满意没能持续多久。
随着一封密信送进暗室,笔墨纸砚顿时统统被扫到了地上。他的暴怒,席卷整个暗室,震得墙上的挂画哗哗作响。
送信的心腹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根本不敢看两侧的工笔画一眼——上个不小心看到的,已经被剜去眼睛,活生生炼成了人蛊。
“图勒……”薛湘城怒极反笑,“一群蛮民,竟敢坏我好事?!”
他阴翳得脸庞扭曲。
哪里还有一点湘君风度。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弹了弹袖上沾到的朱砂,若有所思。
“东洲来的飞舟快到了……”
他一撩衣摆,跨过门槛,恢复成以往风度翩翩的模样。
温文尔雅,唇角带笑。
“也是,该去接姑姑了。”
……………………
猛犸群在第二天下午抵达冰河的三角洲。
三角洲上有几间很显眼的石头屋子,是图勒部族的落脚点,里边挂满了冻肉,储满了烈酒。图勒人一抵达这里,就开始生火,烧水,宰杀驯鹿,熬煮羊肉。他们往肉汤里加入一种特殊的苔藓,用来除去腥味。
一直忙活得差不多,仇薄灯才被笃笃笃的敲门声吵醒。
醒来,还有点懵。
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他没怎么睡好。
一开始是觉得床榻又硬又晃,难受得要死,后来好不容易床榻变得舒服了,又开始做梦了,梦到雪原的风,无孔不入地刮过他的脊骨。奇怪的是,不怎么冷……只是像冰楔作用下,渗进石头缝隙的水,在结冰,在膨胀……
骨头的缝隙被那股气息填满了。
醒来犹自残留一股说痛不痛的刺麻。
仇薄灯眨了眨眼,视野逐渐清晰起来,抛光的橡木,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忽明忽暗的炉火……
昨晚的记忆潮水般的涌来。
他的腾地又红,又白,纤长的手指一下紧紧抓进厚重的黑袍里,意识到自己抓着谁的衣服后,又立刻甩开。
他猛地坐了起来,绷起脊背……没有人,木屋里除了他没有人。
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身影不在这里。
铜炉倒还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