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灯缩在师巫洛怀里一动不动。
勉强算得上乖巧。
这倒不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觉出害怕来了——他是被宠大的,仇家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打他入江湖起,遇到的人,要么有求于仇家,对他殷勤献媚,要么是色令智昏,向他疯狂讨好。
既然图勒的首巫救了他,那就跟以前遇到的人没什么两样。
当然,更不是因为小少爷打算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对某人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他跟“心胸宽广”四个字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睚眦必报”“锱铢必较”才是他的写照。
用损友的话来说,就是:“仇小少爷这人啊,忒不是好东西,你眼巴巴哄他宠他,他一转头,就能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对他好的海了去,你算老几?但你要是一不留神惹了他吧……嘿,那丫的小心眼,能打击报复到天荒地老。”
区区救命之恩,抵不了扯衣横抱之辱。
更何况……
更何况、刚刚师巫洛为了不让他乱动,颠的那么一下!锁是锁得紧了,手掌放的位置也跟着移了。
原本的位置,就已经十足暧昧,十足越矩了。
这一移,那就更过分了!
指节分明的手,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握在少年削薄的肋骨边,再向下一些的地方,便是细瘦的腰肢。原先膝盖弯下方的,向上移了些,便落到了大腿的中侧。小少爷身形显瘦,但腿修长有肉,手指一按,便自然而然凹陷了进去。
比一开始的位置,其实是好受了许多。
毕竟膝盖弯那边没什么肉,抱他的这人,指骨又是分明的,骨头对骨头,自然硌得有些疼。
只是这个位置……换做是个姑娘家,早该拼死跳起来,甩一巴掌,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捍卫清白了。
仇小少爷爱面子,不肯让人觉出自己被占了便宜,更不想慌里慌张漏了怯,只能硬生生怄着气,一声不吭,把些个阴狠毒辣的盘算打得噼里啪啦。就等着找到机会,把这笔账狠狠算回来。
不过,等出峡谷,他还是忍不住动了动。
揽住他的力道加了几分。
大概是以为他又想折腾。
“……”仇薄灯磨了磨牙,努力忽略掉大腿边的异样,纡尊降贵地解释,“我要看看外边。”
他其实没别的爱好。
就是喜欢到处跑,看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
否则也不会对《四方志》这种冷门驳杂的无用之书感兴趣了。
眼下,既然有机会遇上极为神秘的雪原古部落,自然想亲眼看看《四方志》中简略提过的“冬牧”了:以天风为鞭聚拢野兽他见到了,扣弦敲鼓吹哨来驯化羊群鹿群他也见到了,甚至连血腥的猎狼也见到了。
可图勒人要怎么把这上万头羚羊和驯鹿赶回部族?
听外边的风声就知道,大寒潮的白毛风还没过。
羚羊和驯鹿就是为了躲风雪才聚到峡谷里的,仇薄灯想知道,他们能用什么办法让羊群和鹿群不怕风雪。
……反正、反正账过后再算也不迟。
坏脾气的小少爷说服了自己。
包裹他的黑袍又重又厚,兜帽边沿带了一圈毛领。仇薄灯整张脸都埋在兜帽里,视野被遮得严严实实。男人没反应,仇薄灯在赌气和好奇之间权衡了一下,扯扯衣领,勉强算好声好气:“你等一等,让我看看外边。”
少年的声音清亮,又惯于朝家里人撒娇,说话时,尾音总不自觉带了点细砂糖的甜意。
抱他的人停了下来。
片刻,臂弯的力道放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