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普通一天,折腾到睡觉已经凌晨。
男生冲澡速度快,五分钟就了事。兴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两人清醒之余又有些浅浅的倦意,拉了灯,各自躺着。
陆严枕着肩膀,看向黑漆漆的天花板。
沉默的黑暗里,不知道是谁先叹了口气。陆严偏头,看向睡在另一张床板上的李延东,俩人都同样的姿势。
陆严问:“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李延东自嘲的笑了笑:“像我这情况,能有什么前途,能多挣点钱就不错了,干哪行都一样。”
陆严还是看着天花板,道:“我有个念头,你别笑我。”
“什么?”
“我他妈,想读大学。”
说完陆严自己都笑了,像听个笑话一样。他的高中成绩简直惨不忍睹,从前父母离婚把他掏空了,书是一点念不进去。
李延东偏过头。
陆严接着道:“要是没那命,就去当兵。
“两者都不行呢?”
陆严:“那就混社会。”
李延东无声笑道:“别,社会不多你这一个。”
陆严抬眉:“小瞧我啊?”
李延东说:“你知道前两天,马路边上,我们看见有个女生在等你,张勋和许牧说什么吗?”
“什么?”
“你他妈是个情种。”
陆严愣了愣,闷声笑起来。
李延东道:“难怪教导主任的女儿追着你跑,和你告白,你不同意,一个好脸都没给过,挺狠。”
陆严:“哥们奉行的恋爱宗旨是……”
李延东侧耳。
“不搞暧昧,不给希望。”陆严说,“要是遇到你家那位的性子,没有希望她还能给你创造希望也不错,我没那运气,得靠自己。”
李延东:“说的这么惨绝人寰?”
陆严轻声苦笑:“可不就是。”
寂静的夜更深的潜来,房间里的说话声慢慢的变小,变轻。一阵风从地面悬起来,吹向北方。过了凌晨,路灯也渐渐熄灭。黑夜又被笼罩了一层迷雾,浑浊起来。
果不其然,翌日大雾。
陆奶奶做了早饭让他们带上,陆严不知道怎么回事闹肚子,李延东站在门口等他,点燃了一支烟。
半明半暗的巷子里,很多都看不太清。
李延东刚吸了一口烟,听见隔壁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女生,穿着淡橘色格子睡衣,手里拎着火钳,夹着烧完的蜂窝煤。
她微低着头,齐刘海,扫肩发,眼睛很专注明亮。
随之而来的还有些许,因为害怕而给自己壮胆的读书声:“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瓶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什么来着?”
李延东几乎是瞬间记起,那天烟霞巷里的女生。
接着听她又道:“陶渊明啊,给点提示。”
李延东目光淡淡的,唇角动了动。
“亲故多劝——余为长吏,脱然有怀,求之靡途。”
读书声轻而洪亮,动作干脆利落。
李延东忽地一闪念,脑海里出现过同样的一张脸。在灯笼山上,那次匆忙之间的注视。只不过就像现在,女生只是专注着将蜂窝煤放在门口的垃圾盒里,并未抬眼。
她转过身就回去了,门又被吱呀关上。
那一瞬间,陆严系着皮带,走了出来。
李延东缓缓看向他,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又吸了口烟,轻轻吐了口烟圈在清晨的迷雾里,低声道:“走吧。”
他们从晨雾中往出走,越走越敞亮。
巷子狭窄而悠长,天际边有些光亮慢慢升上来。迷蒙的雾气,像一道帘子,掀开帘子,远处的画面一点一点展现出来。
有一群人站在路口,还夹杂着些嘈杂推挤。
陆严:“前面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