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家父子将浴桶抬进屋,周婶就从柜子里把订好的嫁衣取出来。这嫁衣是用的上好的绸缎,请了四位一流绣娘,赶工绣了十日,才做好的。上头的凰鸟,季唯那身绣的是雄凤。

还有纯金打造的凤冠,用小指大的圆润珠子串成流苏点缀。看起来并不算大,可无一处不精致到了极点。哪怕是放在一府来看,都算得上一流之作。

这就是季唯托了张老爷子,请他在大名府的友人,找工匠订制的。用的全都是上好的材料,光是这一顶凤冠,就足足要耗掉季唯一整个月的纯利,这可不止一百两银子就能了事的。

周婶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捧在手里时候,都不敢有大动作,小心翼翼地把这一套凤冠霞帔放在床上,对一旁动手解衣的柳意绵道:“大郎倒是有心的,肯为你花这样多的银子,说明他果真将你放在心尖尖儿上了,绵绵哟,你是个有福气的。”

柳意绵咬着下唇,轻声应了声,等外袍解下挂在床头了,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去看周婶。

周婶笑了,“你这孩子,我都一把岁数了,又是把你当儿子看的。当娘的还不能帮一帮了?更何况你还怀着身孕,万一这黑灯瞎火的,你要是冻着了或者摔着了,可怎么好?”

虽说屋里点了好几盏灯,但周婶还是选择性的忽视了。

柳意绵长大后,还没在除了季唯以外的人面前宽过衣,一时间耳根子都红了。周婶看他实在脸皮薄,笑了他两句,就别过脸让他快些脱。

柳意绵飞快的把衣服脱光,从浴桶低矮处爬进坐在桶底,花瓣就将他的身子遮的严严实实,此时他才有些松了口气。

打从他来了这,心里头是将周婶当做亲人看待的。只不过他这身子,终究是不同常人,要在他人面前露出来,难免有些臊的慌。

等水声没了,周婶才走过来,取了一块粗布,沾了些粉末替柳意绵搓背。这细粉只有小小一盒,可价钱却堪比金子,除了能净体,还有一股子幽幽浅浅的香,并不浓烈,却很持久。

很适合这大婚之日。

周婶替柳意绵将他身上擦不着的地方搓了一遍后,就又坐到一旁,让他自个儿擦身。冬日天气冷,虽说屋里烧了火盆,又用厚布帘子挡住寒风,但终归还是冷的。

水里不好多泡,柳意绵洗的很快,只用了二刻钟就从浴桶里爬出来,裹了厚厚的柔软棉布,将身上的水珠擦干,从里衣开始一件件往身上套。

他身上透出一股隐秘的幽香,衣服贴身穿的久了,也染上了这股香气。

周婶替他擦干头发,忍不住吸了吸,感叹道:“果然配得上它千金香的名头,虽然贵,但却是真的香,又不腻,我听大郎说,这在外头很时兴呢。”

周婶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回大婚,季唯所做的准备。柳意绵大都知道,可因着这些日子被隔开了,不能与季唯见面,知道的并不真切。此时从周婶嘴里听来,才知道原来为了这场大婚,季唯花了大笔的银子。

这听得柳意绵暗暗心惊,可又有一丝丝的甜,从心底里生出来,欢快的飞舞。

等把头发捂干了,也过了大半个时辰。周婶虽不是媒婆,可也帮过几个家里的小姑娘出嫁,该如何梳头打扮,她也是心中有数的。

动作稍显生疏,不过很快就熟练起来,替柳意绵盘了个头发,化了淡妆,等都做好了,哪怕是冬天日头出的迟,天也已经亮了。

此时隔了不远的季家,传来热闹的鼓声喇叭声,这是请来的乐师开始忙活了。一大早上的,那种浓浓的喜庆感,就弥漫了起来。

柳意绵又开始紧张起来,不自觉的两手紧紧攥着,手指冰凉,手心全是冷汗。

“难为你了,今早上是不能吃东西的,且忍忍。等时辰到了,大郎就会过来接人了。困的话,可以靠在床头休息会。”周婶伸手去扶柳意绵,把他带到床边,掖了一角被子给他盖着。

柳意绵静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睛盯着被面儿,周婶心里头刺了下,有些心疼,“你那家人也是不像话,不然这会你成亲,总该来看看的。都出嫁了,还孤零零的没个人陪……”

周婶坐到床边,去抓柳意绵的手。

他的手又冰又凉,周婶吃了一惊,等摸到他手心滑腻,又笑了,“紧张是不是?不要紧的,一辈子才一次的大婚,睡不紧张?靠在婶身上眯一眯。”

柳意绵乖巧摇头,反手握住周婶,“有的,阿秋说会来,不过他已经有五个多月身孕,不好太早来,会累着,我让他迟点再来。”

他们说话间,门口就起了动静,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是赵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