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并没有流泪的资格。玄沄想。流泪是为了排走心中的苦楚,可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苦果。这是他生来便持有的业障。

然而那灵木并不懂他的心思,依然淅淅沙沙落个不停。像是要学jg卫填海,用细碎的叶片淹没这无尽长夜,掩埋玄沄心中的大片空白。

它还不知道,明天清晨玄沄便要走了。

玄沄想,草木无心,了无牵挂才可继续自在天地。自己这一走对它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更何况,他从未与它在明面上有过任何jiāo集。

玄沄下山了。

他在临走前只同大师兄虚怀拜了别。虚怀让他莫要担忧,出行在外一切随心,但若哪天倦了伤了或者想闭关了,可随时回来。聚清观永远有他的一方天地。

玄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就此一人一剑踏出山门,再也不曾回头。

自此玄沄便走入了那熙熙攘攘的人世。他观莺飞草长,孩童嬉戏,农户炊烟袅袅;又见老叟卧chuáng,乞儿求食,朱门酒肉夜夜笙歌。他观日出沧海其道大光,复闻夜行百鬼满城宵禁。他一剑降百鬼,战邪修,镇恶灵于泰山之下。又在人人称颂之际独自离去,去寻那山巅云霄的仙家dong府,遗世宝地。一路围追截杀者有之,聚众夺宝者有之,沽名钓誉计行其利者更是不知凡几。然而那天地浩渺,东海有鲛人泪盈成珠,北冥有鱼化鹏惊飞,西域楼兰壮阔绝美,南乡有一株老槐伫立千年。它枝上到处都系着密密麻麻的红绳,有求姻缘的,有求功名的,也有盼丈夫早日归家的。玄沄抬首望这随风飘摇的赤色làng海,问这老树,可否疲累?老树答,此乃世人所求。求者,囚也。世人囚心于利,囚心于人,囚心于己。而吾心无求,何谈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