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野睁开眼,屋内已经没有自家师尊的身影。

“师尊?”他坐起身,下意识环顾四周。

屋内没有旁人,更没有那人存在的气息,只有他和……一只睡得昏天黑地的兔子。

云野晃了白荼一下,不确定地问:“软软,昨晚我师尊来过吗?”

被他吵醒的白荼打了个哈欠,一爪子拍开云野的手,在他臂弯里翻了个身继续睡。

傻徒弟。

白荼这些时日越发嗜睡,待他彻底睡醒的时候,已被云野揣在布包里,带回了天衍宗。外头不知为何人声鼎沸,白荼在布包里不耐烦地按住耳朵,蜷起身体,仍能听见嘈杂的声响。

他拨开一个缝隙朝外看,云野正穿过天衍宗山门。

此地一改往日宁静,众多服饰各异的修真弟子立于山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白荼恍惚一下,回过神来,先前凌微君的确告诉过他,半月后各大修真门派将齐聚天衍宗,共同商议如何对付魔渊。

原来半月过得这么快么?

白荼耳朵耷拉下来,缩回了布包里。

先前荀易说过,给他的仙药,只够瞒半月有余。

白荼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人形时这里依旧是平坦的,可一旦那药效过去,修为高些的修士,一眼便能看出端倪来。

他或许待不了多久了。

忽然,云野的脚步停下来。

白荼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云野啊,这么久不见,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是荀易。

云野神情紧绷,生硬地朝荀易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伯。”

白荼缩在布包里装死,可一道灵力忽然钻入了布包。那道灵力将他托浮起来,直接飞出了布包。荀易伸手接住他。

白荼:“……”

这人搞什么???

可荀易只是轻轻抚摸白荼的脑袋,笑道:“这兔子我倒是第一次见。师侄好兴致,竟养了个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云野眼神暗了暗,不着痕迹地把小兔子从他手里夺回来:“小家伙胆小,师伯莫要吓到他。”

荀易笑而不语。

“主人。”他的身后,裴染轻轻唤了他一声,“掌门请主人去前厅一叙,我们走吧。”

“好。”荀易点点头,对云野道,“师侄,我先走了,有时间我去落霞峰坐坐。”

云野:“恭送师伯。”

荀易带着裴染离开,云野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白荼失笑。

他知道云野一直不喜欢荀易,原因无他,只因白荼与荀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关系亲近。

连他师兄的醋都吃,这小醋坛子。

白荼被云野带回落霞峰,稍晚些时候,凌微君派人来了落霞峰。

白荼先前曾修书告知凌微君自己闭关的消息,加上先前他明白表示过,没有兴致与他们一起去攻打魔渊,此次各大仙门齐聚天衍宗,凌微君只是派人来问了声昭华仙君可有出关。

得知昭华仙君不在落霞峰上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日暮时分,白荼倚在桌案边,看云野写字。

云野的字迹与白荼的全然不同。

白荼的笔锋苍劲,却透着隽秀内敛,不像云野,字迹张扬随性,没有经过多少精雕细琢,却自成一派,别有风味。

白荼看着看着,眼神逐渐从宣纸移到了那人侧脸上。

云野神情难得专注,眉心无意识轻蹙着,长发被一根缥色发带束在脑后,鬓间偶尔垂落一缕,利落又英俊。

注意到白荼在看他,云野笔锋稍停,左手衔了根干草喂到白荼嘴边。

虽说一直嫌弃他长胖,可该给他吃的兔草零嘴倒是一点没少。

白荼就着云野的手将干草叼过来,抱在身前慢慢嚼。

干草全被切成了最适宜入口的长短,挑的也都是白荼最喜欢的种类。

近些时日,云野将他照顾得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先前从未想过,这么黏人依赖他的徒弟,有一天竟也会让他生出可以依赖的感觉。

自从来了这里,他已许久没有体会过这般被人细致照顾的感觉。

白荼抱着干草一时失神,云野抬起头来,偏头看向那只看着他发呆的小兔子。

云野一笑:“我这么好看,都看呆了?”

白荼耳朵抖动一下,低下头不再看他。

云野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兔子浑圆的腹部。

白荼顺从地在他手下打了个滚,将腹部翻出来。

云野喜欢摸他的肚子。

一想到这柔软的绒毛下,竟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无论多少次,总能让他觉得惊奇万分。

更奇怪的是,每当他透过这一层薄薄的皮毛,摸到那小家伙时,他心中都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云野轻轻抚摸着小兔子的腹部,笑道:“你这小兔子怀了这么久,怎么还不生?”

若生下来,一定也是个极可爱的小家伙。云野这么想着,竟觉得有些迫不及待。

他低头埋入小兔子身上,鼻尖抵着柔软的绒毛,温柔道:“在肚子里多辛苦,赶紧生下来,哥哥帮你照顾它。”

白荼心头轻轻颤了一下。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毫无征兆的从他心底涌现出来,他忽然不想再装下去,他想将事情告诉云野,他想……

此时,有人敲响了门扉。

云野皱了皱眉,将白荼放回小窝里,才起身去开门。

荀易站在门外,朝云野扬了扬手里的酒壶:“师侄,你师尊不在,你来陪我喝酒如何?”

湖心亭中,荀易为云野斟了杯酒,道:“这酒可是我从蓬莱搞来的,寻常喝不到,今日你有口福了。”

云野耐着性子,不冷不热回答:“谢师伯。”

二人对饮,荀易又笑道:“还是你爽快,不像昭华性子沉闷。我让他陪我喝酒,他就冷着脸坐在一旁,我喝多了他还要训我,啧,要是日夜与他待在一块,还不得闷死我。”

云野执着酒杯的手稍稍收紧,低声道:“师尊也是为了师伯好。”

“这么说也有理,”荀易笑笑,“我毕竟是他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待我自然比旁人看重。”

云野眼神彻底阴沉下来,偏偏荀易无知无觉,一边饮酒,还一边聊着他们少时一起练功的趣事。

不多时,荀易带来的那壶酒已经被他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