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陌生人搭话,琉星有些紧张地颔首回礼:“啊,对,我是稻垣琉星, 您好。”

“您好。”对方也温和有礼地回应道:“我是幸村精市。”

自称幸村精市的少年将目光挪回到琉星的画上, “我觉得这幅画的名字很贴切, 画中的这位……的确是如隔云端的美人。”

琉星挠挠脸颊:“其实……我画得不好, 抓不太住神韵,他本人更好看的。”琉星学了七年的绘画, 可画技依旧还不够成熟。他自觉这幅画只要能表现出三日月五分的魅力,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哦?”幸村精市有些惊讶地问, “这幅画竟然是有模特的?我还以为……毕竟这般风姿的人, 很难想象会存在于现实中。”

琉星听到有人夸奖三日月, 不由自主地自豪起来, 话也多了不少:“其实画里的是我的家人,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性格非常悠闲,也没有干劲。偶尔会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坐在走廊上喝茶,朴素得一点都没有画里的风光霁月。”

“听起来是位很好相处的长辈。”

“嗯!每次喝下午茶,总会留一两块点心等我回来喂给我,明明厨房里还有很多其他点心……”琉星看着画里的三日月,忽然有些遗憾没有和三日月一起看展览。

琉星绘画得奖在本丸当然算大事, 想来的付丧神很多,其中就包括三日月。

三日月知道自己的肖像得了奖还挺开心的,不过考虑到付丧神不适合一窝蜂地出现在公众场合,特别是他这个长相不适合出现在美术馆这种需要安静氛围的地方……到底只有歌仙来了美术馆。

幸村精市轻笑:“长辈都是这样的,看见孩子吃的多,吃的饱,就会安心些,开心些。”

琉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很对。

本丸里的付丧神们从来不限制他吃东西,哪怕是他偶然间半夜饿了钻进厨房,冰箱里也总会有写着他名字的小饭盒,还贴着便签让他在微波炉里转一转再吃。

琉星想到这里,下意识回头看家长,却没找着人,慌忙左右四顾,才发现歌仙已经走到了金奖的画作跟前,正在仔细观赏。

琉星连忙和身边的幸村精市欠身告别,快步走到了歌仙身边:“不要先走嘛!等我啊!”

歌仙捏了把琉星的脸颊:“你还不是自顾自聊得开心?”

琉星无话反驳,捂着脸看向那副金奖作品。

“你好好学一学,”歌仙说,“这个小朋友同样擅长风景画,但比你的风景可多了一层深度。”

这是副一米宽的林中湖景图。

朝阳刚刚升起,湖岸边的树林跟着复苏,刚抽出的新芽被斑驳落下的阳光眷顾,凝聚出一颗摇摇欲坠的晶莹露珠。树下,幼鹿踩着青苔和未化尽的积雪,缩头缩脑地探索着新世界,它身边,母鹿正爱怜地舔着幼鹿头上的鼓包,那是还有好一阵子才会长成的鹿角。蔚蓝的天空中,盘旋着一群循着春天轨迹到来的飞鸟,迁徙让它们精疲力竭,湖水里那些因坚冰融化而变得肥美的鱼类,正是它们接下来的目标。湖面并不平静,微风吹起的波澜,鱼儿点水时的涟漪,以及并不吝啬的挥洒自己的朝阳。它的到来,使粼粼湖面上反射出一片片清光,那光芒,细看竟比宝石的切面更加耀眼。

琉星愣愣地看着,看了好一会。

“怎么样?”歌仙问,“有什么感想?”

琉星想了一会,给出一个答案:“……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这幅画的每一处,都真实而生动,仿佛下一秒树上的露珠就会蓦地坠落,湖中的涟漪便会荡漾着扩散开来,湖水中的鱼就会成为飞鸟的盘中餐。

到处都散发着蓬勃而清新的生命力。

“太厉害了……”琉星忍不住感叹:“他是怎么抓住这些神韵的?他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放在一张图里然而不起冲突的?而且他的笔触非常柔和,非常细致……画家本人也一定是个很柔和的人!”琉星已经不再用作者来称呼对方,而是使用起了画家这样的称呼。

歌仙想摸摸琉星的脑袋,又担心弄坏小家伙的整齐的发型,只好又捏了把琉星的脸颊:“眼光还不错。”看到琉星控诉的眼神,歌仙收回手,“抓神韵靠的是领悟和眼力,而这幅画包含的东西多,却不冲突的原因,则是因为每个元素都包含同一个主题。”

春天到来,万物复苏。积雪与坚冰融化,迁徙的鸟儿回归,树木抽枝发芽,初生的幼鹿与母亲一起觅食饮水等等……全都是包含了‘新生’的景象。

歌仙摸着下巴继续道:“油画的颜料比水彩的颜料要更难使用,然而他的色彩运用的非常好,透明覆色法对渐变有很好的诠释,你好好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