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慢慢缓和下来,耷拉着的眼皮遮掩不住精光,“那你预备怎么样?”
意思是让贾赦开价码了。
原主贾赦确实是昏庸好色,对着贾母却是十足的孝心,哪怕贾母偏心贾政,他也只是不满,反而愈加想得到贾母的关心,倒像是重男轻女家里的女孩儿,不断付出,不是傻,只是想得到家人认可。
哦,就是心态,贾赦倒也没啥付出的了,荣禧堂不是他的,家里孩子下人不听他的,贾母还给找了个无才无德无家世的尴尬人当填房。
叫贾滚滚看,人是一种非常欺软怕硬的动物,越是退让,对方很可能越是得寸进尺,底线被打破之后,很少有人能重新坚守住,只能一次接一次的被人欺负。
例如贾赦如果从贾母第一次偏心地把宫里赏赐的点心全留给了贾政之后就砸了盘子,谁都吃不了,贾母说不得就会收敛一些,不至于到二房占据荣禧堂。
如今贾母意识到贾赦不再愚孝要反抗了,她也就会相应地退回去一点夺来的东西,以免贾赦真的鱼死网破。
贾滚滚不无得意地想,以后就是攻守之势异也了,他可真是个有文化的狗子,撸一撸胡子,淡然地道,“我预备搬回荣禧堂,女孩儿是该老太太教养的,不过男孩子住在这里就不方便了,一会子让人把梨香院收拾出来,往后宝玉琮儿环儿都单独住出去,哦对了,还有兰儿,也跟着他们叔叔住。没得叫人笑话死,这么大的小爷了,成日跟着祖母玩,吃丫头嘴上的胭脂。”
贾政脸上隐隐作痛,见贾母听到贾赦要搬回荣禧堂只不作声,便知道事情很难转圜,见母亲安抚地看过来,心下一定,左右母亲还在,定然有其他主意,等听到后头,倒是觉得贾赦难得说了几句人话。
他一直想把贾宝玉从贾母这里挪出来,奈何贾母实在溺爱,他不欲让老母亲生气,现在贾赦提出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于是拱手道,“兄长说的是,老祖宗马上挣来爵位,如今咱们家虽改道读书了,也得督促着他们好生上进,梨香院是父亲从前暮年休养的地方,是个安心读书的好住处。”
觑着母亲的脸色,贾政又添了一句,“您就等着宝玉给您挣一副诰命的凤冠霞帔回来,儿子是不争气的,可这几个孽障却是可塑之才不是?”
贾宝玉就是贾母心尖上的肉,连着贾政都比不了,不过几息之间,这老太太就阴转多云,缓缓点头,“很是,我这就叫琏儿媳妇去收拾梨香院出来,缺什么只管从我库里取。”
贾赦道,“老太太可不能偏心,宝玉有的,环儿琮儿就罢了,兰哥儿可是重孙子,又是二房的嫡长孙,也得有吧?”
“都有,都有的。”贾母的眼神和刀子似的,“老大,今儿才算认得你了。”
“不急,往后有的是时间认识我。”贾赦微微一笑,硬是靠着这副皮囊,透出了几分风华来。
等王夫人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贾政见
她还要去见贾母,斥责道,“好生收拾东西就是了,你要是这功夫,不如好好教教琏儿媳妇,兄……大老爷险些因为她不懂孝道规矩吵到王家去。”
王夫人冷笑道,“我王家的孝道规矩怎么了?凤哥儿晨昏定省,服侍老太太也妥帖,府里上上下下打点,不都是我王家教的?”
“晨昏定省是朝着她公公婆婆去的?你刚进门时候,是每日里去隔壁宁府服侍婶娘的?错了就是错了。”
王夫人倚重王熙凤,贾政又上来就说王家,她这慈善人也憋不住,愈发脸色难看,“平日里使唤琏儿夫妻的时候,老爷不也挺顺手的?凤哥儿有良心,孝顺咱们,却是错了?大老爷大太太自己没个长辈样子,倒怪上我王家孩子了。”
贾政摸一摸自己手臂上的淤青,没好气地道,“快闭嘴吧,你一个做弟媳的,倒挑剔上哥哥嫂子了。”
“你怕不是吃错药了?”
吵架没好话,夫妻二人话都越说越难听,丫鬟都赶紧避了出去,金钏负责看下头收拾东西,玉钏便守着门,由得里头吵得天翻地覆。
贾赦拿着小貔貅看了一回实况转播,见到贾政摸被打的地方,笑得停都停不下来,这便宜弟弟瞧着还挺好玩儿,傻乎乎的。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两人真正“和好”的契机很快就到了。
是什么样的契机呢?
是贾宝玉被打了。
贾宝玉再哭天喊地,也搬去了梨香院,身边只带了一个袭人一个晴雯,贾赦有意和他便宜弟弟培养下感情,便邀请他去参观儿子孙子们的新居,顺便突击检查下。
贾兰贾琮在一个屋里念书,贾兰本就懂事,贾琮也不差,离了邢夫人那刻薄嫡母,只觉得花儿都香了天都蓝了,恨不能马上倒背本论语让贾赦看到他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