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祸水,我今日算见识到了。”颜灵筠亲自给秦意浓斟了一杯茶,“你这位姐妹要是想脱身,只管找我。”
秦意浓笑颜如花,与他玩笑道,“大人的身家可真是丰厚,我还以为替我赎身之后,您的家底都被掏空了呢。”
“少不得要节俭度日。”颜灵筠道,“秦姑娘的时辰拿捏得正好。”
“大人谬赞了,宵禁解了不过几天,老百姓心中尚惴惴不安的,夜里头本就没几个百姓出门,又是子时这样晚,大人可略放下心来。”秦意浓道,“您千万小心,那些个富贵人家的私兵,都好勇斗狠得很。”
丑时,颜灵筠命金陵府的官兵上街维护治安,话说得十分微妙,“你们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不敌,不要死撑。”
见着捕头不太理解的样子,他给了老朱一个眼神,朱幕僚便拉了捕头出去说悄悄话,“你只管做样子拖时间,大人自有安排,但也不可显得太过胆怯,给金陵府丢人。另外,注意是否有人浑水摸鱼,保百姓平安是第一位。”
“是!属下明白了。”
于是就产生了十分滑稽的画面,金陵府的捕头举刀朝着打得血肉横流的众人大喝一声,“通通住手!”
等众人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个官差都不见了。
官差们大气也不敢出,藏在小巷子里,还在彼此小声交谈,“这样可以吗?颜大人会不会觉得咱们没出息啊?”
“应当不会吧?是朱先生特意叫兄弟们这样做的呀,说起来,咱们都出来了,知府衙门岂不是没有人看着了。”
“要你瞎操心,荣国公的人早就把府衙护得水泄不通了,咱们往城西去巡视一圈,万一有人趁火打劫,就真是咱们的罪过了。”
捕头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带人从富贵的城南溜达到了平民所住的城西。
金陵城以南北为界,城南皆是富商巨贾,城东是勋贵人家,譬如贾家就在城东,城北沿运河,多是商铺仓库,城西则是平民所居住的,都是些小巷矮房。
寅时,小夏取了颜灵筠的手令,命金陵东门的守城官开了城门,将在外面领兵的赵侍卫给放了进来。
这几个时辰拖下来,早就打得血海捞人了,赵侍卫带人不费吹灰之力的边将残兵游勇给收割了,俘虏了无数人。
夏日天亮得早,颜灵筠一夜未睡,灌了杯凉透的浓茶,终于出场了。
他座下坐着金陵城的几位属官,都是惶惶不安的脸色,他们身后各有牵扯,事件愈演愈烈的时候,他们也曾屡次去参与的各家传话,叫他们收手。
这些打手里,有些是家养的奴才,有些是外头招来的好手,前者还罢了,后者却是靠重金豢养的,杀红了眼,如何还能听得进命令,全然只顾着厮杀了。
“真是厉害,本官初到金陵,没想到金陵城争风吃醋的排场这样大,知道的是私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军交战呢,这样激烈。”颜灵筠扫过堂下诸人,“昨夜李捕头带人彻夜在外奔波,将军府亦是鼎力相助,不知道众位昨夜在何处?”
众人皆是静默不语,谁不知道你颜大人厉害,哪个敢这个时候撞枪口啊。
“通判掌粮、盐,此事不管也就罢了,两位同知是知府副官,昨晚睡得挺好?没听见外头声响吧?”颜灵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去请几位的时候,几位竟都不在家里。”
他根本就没命人去请,纯粹是胡说。
但是里头确实有人亲自出门劝说过那些打手的主人家,因此没意识到这是假话,心虚异常,面上便表露出来了。
是怪罪还是嘉奖,讪讪笑道,“是属下思虑不周,请颜大人责罚。”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置这个血案才是。前有潮头案,后有昨夜血案,把陛下的圣意放在何处呢?”颜灵筠放下茶盏,“我是初上任的,陛下责罚,我自然难辞其咎,最坏不过丢官返京,可是诸位大多出身江南,与金陵息息相关,要是陛下降下雷霆之怒,你们当如何?”
众人有要发言的,却被颜灵筠又堵回去了,他温声道,“不必想什么歪点子,荣国公和前头那位江宁将军不一样,潮头案叫你们糊弄过去了,这一次难不成还想糊弄过去?说起来,我也亲身经历过,富商泼洒金银,惹得百姓哄抢,险些酿成踩踏,竟奢靡无度到这个地步,他们眼里到底有没有王法?”
他虽温和,众人却想给他跪下了,甄同知试图把锅甩出去,“属下这就去查涉事的人家,必定不会辜负陛下,也不辜负颜大人给的机会。”
颜灵筠哪里会上当,“我何曾给过什么机会。涉事的人家?那到底是谁纵的那些人家如此放肆?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今日我把这句话送给诸位,这件事我端看你们怎么处置,明日咱们再议。”